一定,还能做些什么(1 / 2)

阳光再次透过窗户,将书房切割成明暗交织的几何图形。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闷,只有壁炉里木柴偶尔爆裂的噼啪声,才能短暂地打破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玛格丽特依旧深陷在那张宽大的扶手椅中,羊绒毯滑落到了腰间,她也无心去拉。面前的文件依旧摊开着,钢笔搁在一旁,笔尖的墨水早已干涸。

她的目光空洞地落在窗外,却什么也没有看进去。

内心深处,一场无声的风暴正在肆虐。

自从穿越而来,占据了这个名为“玛格丽特·凯瑟琳·卡隆”的躯壳,继承了她的记忆、她的责任、她的革命火焰,同时也继承了她的社交圈和情感羁绊。

从那一刻起,她就明白,自己必须扮演好这个角色。为了延续生命,为了赢得信任,为了真正地……活下去。

于是,她强迫自己变得“外向”。在万人集会上,她挥动手臂,声音铿锵,目光灼灼,用燃烧的言语点燃群众的激情——哪怕每次演讲前,她的手心都会因为紧张而出汗,需要深深呼吸才能压下胃部的翻搅。

在朋友和恋人面前,她努力表现得开朗、体贴,甚至偶尔会像艾蕾那样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尽管她内心深处可能更渴望独处,或者进行一场深度理性的对话,而不是嘻嘻哈哈的闲聊。

她成功地扮演了“公社主席玛格丽特”、“好朋友玛格丽特”、“恋人玛格丽特”。她几乎骗过了所有人,甚至……有时候也快骗过了自己。

“或许我……真的本就是这样的人?”她在这几年总是这么想,她渐渐有了社交,越来越自信,也越来越多话,让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认定了她的“阳光”。

但现在,怀孕……这具身体最原始、最无法控制的生理状态,将她所有的努力和伪装都击得粉碎。

她无法再站在演讲台上,因为身体沉重,容易疲惫,甚至可能出现孕吐等尴尬反应。她无法再高效地处理公务,因为激素水平的变化让她难以集中注意力,剧烈的胎动随时会打断她的思考。

她甚至无法再很好地扮演朋友和恋人的角色,因为她自身的情绪变得极不稳定,时而烦躁,时而脆弱,需要别人不断地照顾和迁就。

在这种情况下,在虚假终于无法因为任何扮演而掩饰过去的情况下,她终于,再一次直视了自己——一个有些内向的,喜欢宅家的女孩。

但,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极度讨厌!

这种万事依赖他人、行动受限、连自身情绪都无法掌控的无力感,像冰冷的潮水,日夜不停地淹没她,让她窒息。

她的“宅”,那是因为家中,是完全的她的领域,是她能够掌控的天地!而现在的情况,却完全不是这样!

自从1932年那个混乱的夜晚,她的意识在这具年轻的躯体中醒来,她就明白,自己必须“做到些什么”。

这不是一种选择,而是一种生存的本能,是证明自己存在价值的唯一方式,是对这第二次生命的最大尊重,也是对那个将名字和命运交给她的、真正的“玛格丽特”的交代。

她在特瓦鲁瓦领导罢工,在拉罗什组织人民武装,参与修改经济制度,与国际各方势力周旋博弈……

她一步步走来,用意志和近乎燃烧自己的付出,赢得了今天的地位和尊重。她习惯于掌控,习惯于主动,习惯于用自己的头脑和意志去影响和改变世界。

事实证明,她做的很好,但,那是以前……

现在呢?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高高挂起的图腾,一个象征性的符号。

身边的人们尊敬她,保护她,却不再真正需要她“做”什么。他们只需要她“存在”,平安地生下孩子,就是最大的胜利。

那我呢?玛格丽特·卡隆本身呢?我的价值难道仅仅在于成为一个生育的容器吗?!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骄傲。她无法忍受这种被动的、无所作为的状态!她感觉自己在一点点失去对生活的掌控,甚至……在失去自我。

路易和薇薇安无微不至的关怀,此刻在她敏感而焦灼的内心解读下,甚至都带上了一丝“监视”和“软禁”的色彩。

他们不让她处理太多工作,是真的为她好,还是……潜意识里觉得她已经无法胜任了?

他们为她安排好一切,是真的体贴,还是……在不知不觉中剥夺了她最后的自主权?

这种被迫的、全方位的“依赖”,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愤怒。她不是需要被精心呵护的瓷娃娃!她是玛格丽特!是一个本该带领法兰西公社从血火中走出来的领袖!

她的“国家意志”思维,又在作祟,在催促着她,必须去做些什么,就像在游戏之中一样。

所以,她想着:我必须做点什么!必须证明自己还能“做到些什么”!必须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无所作为的囚笼!

哪怕……这并不符合她目前的,客观的身体状态。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就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再也无法遏制。

第二天,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