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玛格丽特在苏维埃的最后一天。
“留一首嘛……”妮可莱拉近乎是在哀求着她。
“我真是服了你了妮可莱拉·布哈林娜同志……”玛格丽特无语凝噎,“你什么时候这么会撒娇了?”
“你同意了?”妮可莱拉褐红的眼睛中爆发出闪亮的星星。
“我什么时候说了……”
而后……
船坞的吊灯在江风中摇晃,玛格丽特用手帕擦去钢琴键上的铁锈。妮可莱拉正趴在船舱设计图上画五线谱,棕红的发梢沾着不知从哪蹭来的蓝漆。
你当年捎来的《战斗仍将继续》连节拍器刻度都没标!我当初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把它搞定!妮可莱拉抱怨道。
那不是因为时间紧迫嘛……。玛格丽特将扳手卡在生锈的琴凳螺丝上,解释着,不过今天这首《歌唱动荡的青春》,我保证每个音符都像巴黎公社的街垒般牢固。
铁门外传来鞋跟摩擦水泥地的声响。鲍里斯·安德列耶夫贴着冰凉的钢板墙,怀里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表演体系》扉页上还留着戏剧学院图书馆的借阅章。
他只不过是无意路过,碰巧听见了造船厂的工人们谈论妮可莱拉和玛格丽特正在厂里,而此刻的他听着妮可莱拉用扳手敲击钢管的节奏,喉结随着每声金属脆响上下滚动。
副歌部分用切分音如何?妮可莱拉突然掀翻堆满螺栓的木箱,零件叮叮当当滚向门口。
玛格丽特余光扫过结霜的舷窗。十五米外的龙门吊阴影里,那个萨拉托夫口音的瘦高身影正在呵气暖手……
我去找些热水。玛格丽特突然将钢笔别在妮可莱拉耳后,回来定调式。
顺便带两根船用电缆!这破钢琴延音踏板坏了!妮可莱拉头也不抬地继续在轮机舱图纸背面写和弦,工装裤膝盖处的补丁又绽开了线头。
鲍里斯听到铁门铰链呻吟时已来不及躲闪。玛格丽特拎住他后衣领的力度,让他想起伏尔加河畔被渔网缠住的白鲟。
我好像见过你啊同志……法兰西公社主席指尖还沾着钢琴润滑油,她似笑非笑,上次在冬宫剧院偷摘妮可莱拉演讲海报的是你吧?
我……您认错人了主席同志……我只是路过……鲍里斯感觉衬衣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我见过很多很多搞暗杀的间谍。玛格丽特用扳手轻敲他胸口,但你眼睛里跳动着《国际歌》的火焰,还有一股清澈见底的天真,我姑且可以信你,说说吧,怎么回事?
“我……”鲍里斯深知自己没法再隐瞒,于是断断续续地说道,“布哈林娜同志实在是……实在是……非常耀眼……去年她在萨拉托夫,也就是我家乡派发宣传报时,我就觉得……”后面的话他没好意思说,但玛格丽特已然是心领神会。
“没想到啊没想到……”她笑得很开心,“我们的妮可莱拉也有迷弟啊……”她拍了拍他的肩。
“不过……”她看向仓库内部,“想追她怕不是容易的事……”
仓库里突然爆发出妮可莱拉的尖叫:该死的!这个升F调听着像火车脱轨!接着是乐谱本砸在钢板上的闷响。
“……”鲍里斯低下头去默不作声了。
“诶诶诶,别这就气馁了呀同志。”玛格丽特笑得灿烂,“不试试怎么知道?”
“主席同志您是说?诶诶诶不要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