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篡改了我的原始文稿?他鹰隼般的目光刺向儿子。
只是帮您找回初心。雅科夫指向墙上的旧照片:1918年,年轻的朱加什维利正带人焚烧沙皇总督府的突厥语教科书,您说过,只要保住语言和教堂,格鲁吉亚人就永不臣服。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库拉河上的冰层,妮可莱拉在机车库找到了吞云吐雾的雅科夫。青年指挥官正用烟头在《五年计划纲要》上烫出虚线,每道焦痕都对应着格鲁吉亚急需的工业设备。
介意分给迷路的同志一支烟吗?她故意用蹩脚的格鲁吉亚语问道,发梢的霜花在蒸汽管道旁蒸腾成雾气。
雅科夫抛来的银质烟盒上刻着函数公式,正是他在哈尔科夫发表的《地缘经济博弈模型》。妮可莱拉点燃香烟时,火光照亮烟盒内壁的格鲁吉亚语小字:致母亲——愿数学指引你找到回家的路。
这是她最后的遗物?她指腹抚过被摩挲得发亮的字母。
不,是遗言。雅科夫吐出烟圈,看着它们与蒸汽机车的白雾融为一体,她死于白军对第比利斯图书馆的炮击,当时正试图抢救格鲁吉亚语古籍。
妮可莱拉突然从大衣口袋掏出微型胶卷:这是莫斯科档案馆收藏的《圣妮诺手抄本》影印件,马雅可夫斯基同志特意让我带来作谈判筹码。她顿了顿,不过现在看来,它更适合放在你母亲的墓前。
两人头顶的蒸汽阀门突然嘶鸣,盖住了雅科夫喉结的颤动。当他伸手接过胶卷时,妮可莱拉注意到他掌心有道陈年刀疤——与她在启蒙部看到的,某份关于1921年巴库油田保卫战的伤员记录完全吻合。
你参加过里海舰队的水雷布防?
而你在斯维尔德洛夫学院组织过工人夜校。
钢铁碰撞声中,某种超越谈判的利益计算在蒸汽里悄然滋生。当妮可莱拉用烟头在《文化自治条款》复印件上烫出个保护性括号时,雅科夫正往军事地图夹层塞入本《格鲁吉亚语正字法手册》。
晨光穿过彩绘玻璃,将猩红的镰刀锤子投影与金色的圣乔治屠龙图重叠在地板上。当妮可莱拉捧着镶金边的协议文本踏入房间时,正看见这对父子用剑尖在地面勾画新的国境线——那些凌厉的轨迹既非完全独立,亦非彻底依附,而是如同高山火绒草的根系般相互缠绕。
文化自治委员会将全权负责教科书编纂,她将钢笔墨水泼洒在亚美尼亚语区划上,包括用格鲁吉亚语注释的《资本论》。
老朱加什维利突然狂笑,震得墙上的装甲列车时刻表簌簌作响。当他将自治共和国印章重重按在羊皮纸上时,所有人都看见他浑浊的瞳孔里,浮现出二十年前那个烧毁沙皇地契的狂青年身影。
分别那日,雅科夫在蒸汽机车的煤水车厢里藏了封信。当妮可莱拉在穿越罗基隧道时发现它,信纸上的,是《高加索铁路改造方案》的修正数据。
而在第比利斯山崖的军事观察所,雅科夫通过望远镜看到妮可莱拉临风而立。她将红围巾系在火车栏杆上,那抹跳动的鲜红如同黑夜中永不坠落的苏维埃星芒——却又在第比利斯传统织纹的映衬下,化作守护山鹰巢穴的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