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忖着,殿门被轻轻推开,宜修披着素色披风走了进来,指尖还拎着一个紫檀木小盒。她面色依旧苍白,眼底却无半分颓败,反倒透着沉静的锐利,走到榻边坐下时,裙摆扫过金砖,没发出半分声响。“身子怎么样?还疼得厉害吗?”她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目光落在剪秋的伤处,眸色暗了暗。
剪秋连忙想挣扎着起身行礼,却被宜修轻轻按住肩头。“躺着吧,不必多礼。”宜修的指尖落在她伤处附近,动作轻柔得怕碰疼了她,随即打开手中的紫檀木盒,里面是装着金疮药的白玉小瓶,“这是本宫珍藏的金疮药,药效最是霸道,敷上能少受些罪。”她拿起银簪挑出一点药末,示意倩儿帮忙掀开剪秋的衣襟,亲自上手细细涂抹,指尖触到伤口边缘时,动作放得更缓。
“是奴婢无能,连累娘娘被削权反省,还让娘娘这般费心。”剪秋红了眼眶,声音哽咽着,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在锦垫上,“那日若不是奴婢急于护主,与章弥争执不休,也不会让皇上心烦,累娘娘受牵连。”
傻丫头,说什么连累。”宜修手上动作不停,语气却温和了几分,指尖蘸着金疮药的力道愈发轻柔,“你做得很好。章弥那厮险些坏了大事,若不是你当机立断攀咬回去,混淆了皇上的视听,今日我怕是难全身而退。”她涂完药,抬眸时眼底掠过一丝冷厉,“况且,害你受这皮肉之苦,本宫自然要为你讨回来。”
剪秋一怔,还未及开口,便听宜修缓缓道:“章弥倒台后,他背后那些攀附的世家倒是跑得快,尤其是那工部员外郎家和镇国公府,前脚刚听闻风声,后脚便与章家撇清关系,生怕沾染上半分罪责。这般趋炎附势,倒让本宫瞧不顺眼。”她将白玉小瓶递给倩儿,叮嘱道:“每日早晚各敷一次,莫要偷懒,仔细照料姑姑的伤。”
转而看向剪秋,宜修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本宫已让江福海暗中给京中几家世家传话,只说章弥谋逆污蔑龙种一事,牵连甚广,皇上本就动了怒,若有哪家还敢与章家暗通款曲,便是与皇家为敌。”她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那工部员外郎和镇国公府本就心虚,得了消息后更是吓得连夜与章家划清界限,不仅退回了所有往来信物,还主动揭发了几桩章家往日攀附的琐事。如今章家树倒猢狲散,族人反目、亲友避之不及,已是一落千丈,再无翻身之力。”
“娘娘……”剪秋心中又惊又暖,没想到皇后竟为了她,特意出手整治了那些落井下石的世家。
宜修抬手按住她欲要起身的肩头,语气重归温和:“你为了护本宫,连性命都不顾,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她补充道,“本宫见倩儿那丫头平时还算老实,特意拨来伺候你几日,有什么需要便吩咐她,不必客气。好好养伤,往后咱们景仁宫,还需你这般忠心耿耿的人帮扶。”
剪秋望着宜修沉静的眉眼,心中暖流涌动,含泪点头:“谢娘娘体恤,也谢娘娘信任。”
宜修淡淡一笑,目光望向窗外萧瑟的庭院,语气添了几分冷冽:“年世兰如今掌了六宫权柄,定会得意忘形。安陵容那丫头心思深沉,既已被年世兰察觉异样,日后未必不会成为变数。”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绣纹,声音压得更低,眼底闪过一丝算计,“昌嫔怀了龙种,皇上如今对她多有顾及,年世兰与李静言虽掌六宫事,却也不敢在本宫眼皮子底下轻举妄动。你且安心养伤,待伤好后,替我办一件事——去查查安陵容最近与哪些人往来密切,尤其是太医院那边。她既在永和宫失态,必是有把柄落在了此事里,咱们若能抓住,便是日后反扑的利器。”
“奴婢明白了!”剪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语气坚定,“定不负娘娘所托,哪怕拼了这条命,也会查个水落石出!”
宜修点点头,起身整理了一下披风,指尖在剪秋肩头轻轻拍了拍,似是安抚,又似是托付:“景仁宫虽暂时沉寂,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年世兰想借着掌事的机会扩张势力,咱们便让她先得意一阵子。待我闭门反省期满,再慢慢算这笔账。”她转身向外走去,素色裙摆扫过冰冷的金砖,留下一道决绝的残影,走到殿门口时,又回头叮嘱,“好好养伤,本宫还等着你帮衬。”
剪秋望着她的背影,心中重新燃起斗志,脊背的伤痛仿佛都减轻了几分。她知道,皇后从未放弃,而她也绝不会辜负这份知遇与托付,主仆二人同心,哪怕身处逆境,也终将等到逆风翻盘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