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雅淑夷连忙躬身行礼,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与恳切:“回皇上,昌嫔娘娘怀的是龙嗣,关乎大清国运,臣妾虽也有身孕,却实在挂念不已,便在此守了一夜,只求龙嗣平安,不负皇上与皇后娘娘的期许。”
皇上闻言,眼中赞赏更浓,语气愈发温和:“难得你有这份心,重情重义,实属难得。”当即转头吩咐身旁太监:“取些缅国上贡的新鲜水果,再挑几匹上等衣料绸缎,赏给諴亲王福晋,好好补养身子。”乌雅淑夷喜不自胜,连忙叩首谢恩,神色愈发恭敬谦卑,眼底却飞快掠过一丝得意。
安陵容将她这番作态尽收眼底,想起方才那险些脱口而出的羞辱,心中怒火暗燃,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柔弱温婉的模样,上前半步屈膝行礼,语气柔中带刺:“皇上,福晋重情重义固然可敬,只是方才殿内言语间,福晋似对臣妾与襄妃姐姐多有误解,竟隐隐透着瞧轻之意。臣妾出身寒微,不敢与福晋比肩,可对龙嗣的关切,却半点不敢掺假,想来襄妃姐姐亦是如此。”
乌雅淑夷脸色一变,没想到安陵容竟当众发难,连忙看向皇上,眼眶微红地辩解:“皇上明鉴,臣妾绝非此意!只是方才馨嫔娘娘与襄妃娘娘言语间似有质疑昌嫔妹妹身孕之意,臣妾忧心龙嗣,才一时失言……”她顺势就要将话题引向曹琴默与安陵容,意图告状。
年世兰见状,当即轻笑一声,端着茶盏上前半步,恰到好处地打断她:“福晋这话可就偏颇了!襄妃与馨嫔妹妹不过是关切则乱,再者说,眼下最要紧的可不是谁的言语有失,而是内殿里昌嫔妹妹的身子骨啊。”说着,她转头看向姜太医,语气陡然郑重,“姜太医,方才你说昌嫔娘娘脉象略浮,可曾用了安胎的方剂?效果如何?”
这一问恰好戳中众人眼下最关切的事,皇上的目光也立刻投向姜太医,乌雅淑夷到了嘴边的告状之语,竟被硬生生堵了回去,只能悻悻地闭了嘴,眼底满是不甘。
皇上这才转而看向宜修,方才的温和瞬间褪去,眉头微蹙,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疏离:“皇后怎么亲自来了?”
宜修心头一沉,瞬间捕捉到皇上语气中的冷淡,方才那点因乌雅淑夷受宠而起的尴尬,被她瞬间压下,转而换上一副温婉通透的模样。她躬身行礼,声音柔和却字字熨帖,将“体察圣心”藏进每一处措辞:“皇上,近日昌嫔胎气不稳的流言愈演愈烈,臣妾知道皇上日理万机,却总惦记着后宫龙嗣,夜里怕也睡不安稳。臣妾身为中宫,本该为皇上分忧解劳,便想着带章太医与许太医亲自来复诊。一来是为龙嗣康健把牢关,二来也好尽快厘清流言,还昌嫔一个清白,免得这些闲话日日扰着皇上心神,乱了宫闱秩序,让皇上分心。”
皇上闻言,眉头蹙得更紧,语气中已然带了几分明显的不满,却仍克制着几分,未将话说得太过尖锐:“流言物议如沸!这本就是你身为皇后应该弹压的,却屡次闹到朕面前,不成体统!”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轻轻落在宜修心头。她身子微不可察地一僵,垂首的幅度愈发大了些,鬓边的珠花随着细微的颤抖轻轻晃动,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难堪与怨怼。她暗自咬牙,冰凉的鎏金牡丹护甲刺得掌心生疼,却也让她勉强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她这番话既抬了中宫职责,又处处以皇上的“牵挂”“分心”为出发点,既端庄得体,又藏着不动声色的聪慧。可即便皇上斥责了她,也终究是给她留了脸面,未在众人面前深责,只是神色依旧冷淡,淡淡“嗯”了一声,目光掠过殿内僵持的两位太医,显然对这般兴师动众仍有几分不悦。宜修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纵是她算尽人心,在皇上这冷热分明的态度里,终究还是添了几分难言的狼狈。
一旁的年世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端着茶盏的手指微微一顿,眼底飞快掠过一丝讥诮,随即又掩去,转而换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慵懒模样,只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茶盏边缘。齐贵妃性子憨直,见状不由得面露担忧,张了张嘴想为皇后辩解,却被年世兰用眼神暗暗制止。乌雅淑夷则垂下眼帘,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不易察觉的笑意,心中暗忖:皇后又如何?在皇上心中,终究不及龙嗣与分寸重要。安陵容低眉顺眼,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眸中的情绪,只在心底冷笑:这后宫之中,谁也逃不过皇上的喜怒无常,皇后亦然。
“清白二字,可不是随口说说。”姜太医上前一步,语气坚定,“臣受乌雅氏所托,日夜守护昌嫔娘娘,前日已确诊娘娘脉象滑疾流利,是十足的喜脉。昨夜娘娘心绪不宁,胎气略有浮动,臣已用温和方剂安胎。章太医与皇后娘娘素来亲近,许太医又常出入景仁宫,臣担心二位太医诊脉有失偏颇,耽误了龙种,故而恳请皇上另请公允之人一同诊断。”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臣已将连日来的脉案详细记录,每一次诊脉的时辰、脉象变化、所用方剂都一一列明,皇上若有疑虑,尽可查阅。臣以乌雅氏的声誉担保,昌嫔娘娘确是真孕,绝无半分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