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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媒人皇帝和川陕风云(2 / 2)

苏培盛垂手立在暗处,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不敢发出半点声响。他知道,皇上这是动了真怒,是那种不会咆哮出来,却能将人凌迟处死的怒火。

皇帝的目光继续下移。

“我朝大将军与督抚往来,惯用咨文,以示平等。年羹尧,善用令谕,直呼督抚其名,口吻一如朕躬。”

他修长的手指,在“令谕”两个字上,重重敲了一下。

咚。

那声音,像是敲在了苏培盛的心上。

僭越。

这已经不是贪财,不是跋扈,这是在试探皇权的边界,是在告诉天下人,他年羹尧在西北,就是第二个皇帝。

皇帝丢开那份奏章,拿起另一本册子。

那是年羹尧自己刻印,颁行天下的《陆宣公奏议》。

皇帝翻开首页,那篇他从未写过的“御笔”序言,就这么明晃晃地印在上面。字迹模仿得惟妙惟肖,文采斐然,通篇都在吹嘘年羹尧的功绩,最后才不咸不淡地提了一句皇恩浩荡。

“……不敢上烦圣心,为朕代笔。”

皇帝看着这句,脸上的那点冷笑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平静。

“呵,真是朕的贴心好臣子。”

“朕的功课,他都替朕做了。”

他随手将那本书册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苏培盛。”

“奴才在。”苏培盛连忙上前两步,跪伏于地。

皇帝站起身,踱到殿中,看着地上那本碍眼的书。

“年羹尧,原是朕的包衣家臣。”

他的声音很平,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旧事。

“朕一手将他提拔至此,原指望他能做朕的左膀右臂,为朕的江山永固,立不世之功。”

“可功劳,不是免死金牌。”

皇帝缓缓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苏培盛,那双眼睛里,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若以功造过,必至反恩为仇。此乃从来人情之常有者。”

“朕,不想做那个被反噬的君主。”

苏培盛的头埋得更低了:“皇上圣明。”

“将甄远道和徐元梦的折子,摘抄其中要害,不必署名。”皇帝的声音冷得像冰,“明发六部九卿,就说,让众臣工议一议,何为‘人臣之本分’。”

苏培盛心头剧震!

这一招太狠了!

这不啻于将年羹尧的罪状公之于众,却又不点他的名。这是要让满朝文武,人人表态,个个过关!是要将那些与年羹尧有所牵扯的人,全都放在火上烤!

“奴才……遵旨。”

勤政殿内,只剩皇帝一人。

他面前摊开着一张巨大的舆图,川陕、江南、京畿,各处要害都用朱笔圈点着。

苏培盛端着茶盏进来,轻手轻脚地放在御案一角。

“皇上,该用膳了。”

皇帝头也未抬,修长的手指在舆图上缓缓移动,最后停在了“川陕总督”的位置上。

“在川陕当了几年土皇帝,就忘了紫禁城里谁是天子了?朕倒要看看,他年羹尧是忠臣,还是逆贼。”

他抬起眼,看向苏培盛:“王允这个人,你怎么看?”

苏培盛躬着身子,小心回话:“回皇上,王允此人,向来谨慎,在任上也算勤勉,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他那独子王景,一直在年大将军军中效力,名为历练,实为质子。王允在川陕,处处受其掣肘。”

皇帝的手指在舆图上重重一按,发出沉闷的声响。

“传朕旨意,着川陕总督王允,即刻回京述职。”

苏培盛心头一跳,连忙应是。

“等等。”皇帝抬起头,唇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再传一道旨意,就说朕听闻王景青年才俊,特调他回京,入兵部任职,命年羹尧即刻放人,不得有误。”

釜底抽薪,一箭双雕。

苏培盛瞬间就明白了,皇上这是要先把人质解救出来,断了年羹尧的爪牙,再关门打狗。

“奴才遵旨。”

皇帝重新低下头,目光在那张舆图上逡巡,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年羹尧啊年羹尧,朕给你的第一道考题,你可得答好了。”

***

天地一家春。

午后的日光被窗格筛成一片片碎金,暖融融地洒在紫檀木地板上。

孙妙青正拿着一把小巧的象牙勺,舀了一勺细腻的牛乳蒸蛋,送到塔斯哈嘴边。

小家伙吃得心满意足,小嘴周围沾了一圈淡黄的蛋羹,像只偷吃得逞的奶猫。

他含着勺子,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额娘,咿咿呀呀地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手,像是在汇报今日的战果。

青珊端着一盘新切的蜜瓜进来,脚步放得极轻,脸上带着笑。

“娘娘您看,六阿哥的胃口是越来越好了,这一小碗都快见底了。”

孙妙青用柔软的丝帕,仔仔细细擦去儿子嘴角的痕迹。

塔斯哈立刻咧开没牙的嘴,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

“额娘。”

声音软糯,甜得像刚从枝头摘下的蜜。

孙妙青的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又软又痒。

她放下象牙勺,将这团温香软玉的小东西抱进怀里,任由他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

塔斯哈对额娘发髻上那支赤金点翠的步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伸出小手执着地去抓。

流苏上的明珠在日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晕,晃得他眯起了眼。

“不许顽皮。”

孙妙青捉住那只作乱的小手,轻轻拍了拍。

塔斯哈不依,小嘴一扁,蓄起一汪清泉,眼看就要“水漫金山”。

“好好好,额娘怕了你了。”

孙妙青无奈又宠溺,从袖中取出一个早已备好的九连环小银锁,在他眼前轻轻一晃。

清脆的撞击声瞬间吸引了小家伙的全部注意力。

塔斯哈的眼睛“唰”地亮了,伸着两只藕节般的小臂就要去抢。

孙妙青故意将银锁举高,逗得他在怀里一拱一拱,咯咯地笑出声。

“想要?”

她用鼻尖蹭了蹭儿子温热的小脸。

“叫声‘阿玛’来听听。”

“阿……玛……”

小家伙急得小脸通红,发音含混不清,却依旧努力地模仿着,那股子聪明劲儿让孙妙青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赏你的。”

她将银锁塞进儿子手里,塔斯哈立刻宝贝似的抱住,摇得叮当作响,殿内一时充满了快活的声响。

青珊在一旁看着,真心实意地赞叹:“六阿哥真是聪慧,这般小就会看人眼色了,将来必定不凡。”

“小猴儿精罢了。”

孙妙青嘴上谦虚,眼底的骄傲却满得快要溢出来。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小卓子压低了的通传声,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紧绷。

“启禀娘娘,皇上驾到——”

孙妙青抱着儿子的手,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瞬。

这个时辰,他不是应该在勤政殿吗?

她迅速起身,理了理微乱的云鬓和衣襟。怀里的塔斯哈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停下了摇铃铛的动作,好奇地睁大眼睛望着门口。

皇帝一身玄色常服,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没有带仪仗,身后只跟了个苏培盛,但身上那股子刚从前朝带来的、尚未散尽的凛冽和疲惫,瞬间就让这满室的暖阳都凉了三分。

“臣妾给皇上请安。”

孙妙青抱着塔斯哈,盈盈福身。

怀里的小家伙似乎认出了这个高大的身影,竟挥舞着小手,嘴里发出一串欢快的“啊啊”声。

“免了。”

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他走到近前,目光落在塔斯哈身上时,那紧绷的下颌线才稍微柔和了些许。

他伸出手,指腹在塔斯哈肉嘟嘟的脸颊上轻轻刮了一下。

小家伙非但不怕,反而咧嘴一笑,主动把手里的银锁朝皇阿玛递过去,像是要献上自己最珍贵的宝贝。

“这小子,倒是个会献宝的。”

皇帝眼底终于透出一丝真正的笑意,他接过那枚被儿子手心捂得温热的银锁,在手里掂了掂。

“皇上今日怎么得空来了?”

孙妙青一边将儿子往上抱了抱,一边看似随意地问。

皇帝在铺着软垫的椅上坐下,将银锁放在桌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端起青珊刚奉上的茶,揭开碗盖,用盖子撇了撇浮沫,却没有喝。

“前朝的事,有些烦心。”

他看着茶碗里沉浮的茶叶,语气平淡。

“过来听听你这儿的清静。”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孙妙青怀里的塔斯哈。

“朕听说,他会叫人了?”

“是,前几日就会叫‘额娘’了。”孙妙青的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属于一个母亲的欣喜与骄傲,“昨儿夜里,还含含糊糊地叫了两声‘阿玛’,只是臣妾怕是自己听错了,没敢跟皇上说。”

皇帝闻言,脸上的阴霾肉眼可见地散去了大半。

他朝塔斯哈伸出手。

孙妙青会意,将儿子稳稳地递了过去。

小家伙到了皇阿玛宽阔的怀抱里,非但不哭不闹,反而伸出小手,好奇地去摸皇帝下巴上冒出头的青色胡茬。

“皇阿玛。”

皇帝用一种近乎引导的语调,轻声对着儿子说。

塔斯哈眨巴着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阿…玛…”

那一声含混不清,却又无比清晰的呼唤,像一剂最有效的良药,瞬间抚平了帝王眉宇间的褶皱。

“好,好儿子!”

皇帝的笑声终于朗阔起来,他将塔斯哈高高举起,小家伙被逗得咯咯直笑,清脆的笑声在殿内回荡。

孙妙青垂首立在一旁,唇边带着温婉的笑,心里却已将一切串联起来。

烦心?前朝?

能让皇帝在这个时候抛下军机大臣跑来后宫的,只有年羹尧。

看来,那把悬在年氏头上的刀,终于要动了。

皇帝逗弄了一会儿儿子,将他重新放回孙妙青怀里,神情又恢复了那种深不可测的平静。

“朕的儿子,将来是要为大清顶天立地的。”

他站起身,目光落在塔斯哈身上,话却是对孙妙青说的。

“朕的江山,容不得沙子,朕的儿子,眼里更不能有。”

这话,既是期许,也是警告。

孙妙青心头一凛,面上却愈发恭顺。

“皇上圣明,臣妾定会好生教养塔斯哈,不负皇上厚望。”

皇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赞许,有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他需要她这份聪明和安分。

“朕还有事,走了。”

“臣妾恭送皇上。”

直到那明黄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殿外,孙妙青才缓缓直起身。

怀里的塔斯哈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呼吸均匀。

她轻手轻脚地将儿子放到铺着柔软锦被的暖榻上,掖好被角。

转身,她的脸色已然沉静如水。

“青珊。”

“奴婢在。”

孙妙青走到窗边,看着勤政殿的方向,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去查。”

“皇上这把刀,要落下了。”

“咱们得知道,第一滴血,会溅在谁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