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顶级权谋PUA(1 / 2)

一夜无话,却也一夜无眠。

孙妙青睁着眼,看着帐顶的流苏在微弱的晨光中晃动,脑子里反复盘演着种种。

华妃送来的金钗珠玉,皇后的绫罗绸缎,都像两道无声的考题,摆在她面前。

她不是什么天仙化人,更不是什么能左右朝堂的重臣之女,这两位宫中至尊,为何偏偏在她入宫第一天,就如此大费周章?

“小姐,该起了。”春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紧张,“今儿是第一回给皇后娘娘请安,可万万不能迟了。”

孙妙青应了一声,坐起身。

春桃端着水盆进来,一边伺候她梳洗,一边愁眉苦脸地问:“小姐,咱们今儿穿哪件衣裳?”

这丫头,倒是把这道难题记得清楚。

孙妙青看着铜镜里那张尚带几分青涩的脸,这张脸,实在没什么特别之处。

她指了指衣柜里最角落的一件:“就那件柳绿色的宫装。”

春桃一愣:“那件?那也太素了些。首饰呢?”

“一支最简单的玉簪子就好。”孙妙青语气平淡。

春桃急了:“小姐!这怎么行!旁人会笑话咱们家底薄,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拿不出来。咱们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小瞧?”孙妙青拿起眉笔,细细描摹,“春桃,你记住,在这宫里,被人小瞧,有时候是福气。我们现在刚进宫,对什么都不清楚,还不赶紧低调点。”

她顿了顿,放下眉笔:“皇后和华妃的赏赐,一件都不能用。用了谁的,就是得罪了另一位。都不用,她们反倒会觉得我‘愚钝’,还没想明白站哪边。”

这番话,春桃听得云里雾里,但她向来听自家小姐的,便不再多言,手脚麻利地找出了那件素净的宫装。

一切收拾妥当,天刚蒙蒙亮。

主仆二人走出春熙殿,清晨的寒气扑面而来,让人精神一振。

剪秋姑姑那句“娘娘不喜欢等人”还在耳边,孙妙青特意提早了半个时辰。

两人一前一后,脚步声在空旷的宫道上,敲出几分孤寂的回响。

天际才泛起鱼肚白,紫禁城的红墙金瓦还沉浸在深蓝的夜色中,轮廓森然。

晨风料峭如刀,刮得人脸颊生疼。

春桃拢紧了身上的比甲,冻得鼻尖发红,压低声音问:“小姐,咱们是不是太早了?这会儿怕是还没人到呢。”

“早些好,总比让皇后娘娘等我们强。”

孙妙青目不斜视,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但语气却异常坚定。

早到,只是这后宫生存手册的第一页,最微不足道的一条。

真正的考验,在那座金碧辉煌的景仁宫里。

她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前世那部火遍大江南北的宫斗剧——甄嬛传。

剧里对这第一次请安,描绘得惊心动魄。

对这宫中规矩的描述其实颇为混乱。

她记得清清楚楚,那条颠扑不破的铁律:先满蒙,后汉军。按理,同为贵人的富察氏和博尔济吉特氏,理应排在所有人前面。。

可偏偏那故事里,头一次请安,汉军旗的沈眉庄竟越过那俩排第一排,甚至位份低的汉军旗出身的莞常在,也在排在第一排。

这到底是为何?是主角的特殊,还是另有她不知道的内情?

孙妙青不敢赌。

她不是什么天选之人,没有那个运气去赌一个“万一”。

在这吃人的后宫里,一步踏错,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所以,必须戒绝一切想当然,严格遵守这个时代最冰冷、最真实的规矩。

位份、出身。

这两样,才是宫里女人安身立命的根基。

“春桃。”她忽然停步,声音在清冷的空气里异常清晰。

“哎,小姐。”春桃一个激灵,连忙应声。

“待会儿进了殿,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看,就跟在我身后。”

孙妙青顿了顿,视线投向远处一座飞檐翘角,继续道:“我会去找富察贵人。你记住,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她身后最不起眼的影子。”

富察贵人,满军旗出身,家世显赫。虽然性子高傲了些,但这种人反而简单,只要顺着她,轻易不会被当成眼中钉。今日请安,跟在她身后,是顶顶稳妥的选择。

春桃虽不解,但还是用力点头:“奴婢知道了。”

孙妙青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底的波澜。她今日这身素净的打扮,配上即将要摆出的恭顺姿态,想来在那位富察贵人眼里,应该是个“识时务、懂规矩,老实本分,可以随手拉拢却又毫无威胁”的聪明人。

这就够了。

去景仁宫的路不近,一路上,陆续有穿着各色宫装的嫔妃带着宫女,乘着轿辇或步行,匆匆赶路。

众人见了面,也只是淡淡点头,眼神交汇间,皆是审视与疏离。

这紫禁城,就像一个巨大的、精密的职场,而她们,都是赶着去打卡的员工。

终于,景仁宫那巍峨的宫门出现在眼前。

景仁宫内,早已是济济一堂。

殿中一室的暗流涌动。各宫嫔妃按品级分坐两侧,衣香鬓影,言笑晏晏,只是那笑意有几分能到眼底,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殿外太监的唱喏声又尖又长,穿透了满室的窃窃私语。

“妙常在到——”

殿内霎时一静。

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地射了过来,像淬了冰的针,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探究。

孙妙青垂着眼,目不斜视,仿佛对这些目光毫无所觉。她莲步轻移,姿态放得极低,一身柳绿色的素净宫装,在这一屋子姹紫嫣红、珠光宝气的映衬下,简直像一棵刚冒头的小葱,寡淡得有些可怜。

可怜就对了。

她的视线在殿内飞快地扫了一圈,精准地落在了左侧前排末尾的两个身影上。

一个身穿粉色旗装,云鬓高耸,满头珠翠,神情倨傲。另一个穿着宝蓝色的蒙古袍,眉眼间带着几分草原儿女的爽朗,却也难掩贵气。

正是富察贵人与博尔济吉特贵人。

孙妙青心头一松,脚步不停,径直朝着那边走去,最后在两人身后半步的位置站定,福了一福,声音柔顺得能掐出水来。

“妹妹孙妙青,见过富察姐姐,博尔济吉特姐姐。姐姐们万福金安。”

富察贵人正拿着帕子掩着嘴,不知在与博尔济吉特贵人说些什么,听见声音,才懒懒地掀起眼皮,那眼神从上到下,将孙妙青打量了个遍。

当她的目光落在那支朴素的玉簪上时,嘴角撇了撇,那点轻蔑几乎不加掩饰。

“原来是孙妹妹。妹妹这身打扮,可真是……别致。”

这声“别致”说得意味深长,带着几分施舍般的嘲弄。

旁边的博尔济吉特贵人倒是爽利些,直接开口:“是素净了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宫里新来的小宫女走错了地方。”

这话带刺,春桃在身后捏紧了拳头,脸都白了。

孙妙青却像是没听出话里的讥讽,反而顺着杆子往上爬,露出一副惶恐又羞赧的神情。

“姐姐们见笑了。妹妹初来乍到,实在不懂宫里的规矩,生怕穿戴错了冲撞了贵人。想着素净些总不会出错,万万不敢跟姐姐们比。姐姐们天生丽质,什么颜色都压得住,妹妹蒲柳之姿,实在不敢张扬。”

这一番话,既解释了自己为何如此打扮,又不动声色地将两位贵人捧上了天。

果然,富察贵人眼里的轻蔑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算你识相”的满意。她这种人,最吃的就是这种捧着她的奉承。

“倒是个懂事的。”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算是认可了,“就站这儿吧。”

这三个字,无异于一张通行令。

孙妙青心中大石落地,恭敬地应了声“是”,垂手站在富察贵人身后,彻底将自己变成了一个不起眼的背景板。

过了会,殿外再次传来通报,“沈贵人,菀常在,安答应到——!

霎时间,殿内所有的目光,无论是审视、嫉妒还是好奇,都齐刷刷地钉在了她们身上。

皇后座前的剪秋姑姑站了出来,脸上挂着滴水不漏的笑,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惠贵人,莞常在,安答应,皇后娘娘特意吩咐了,你们是新入宫的妹妹,不必拘礼,站到前头来回话方便。”

这话一出,好几道目光都变了味儿。

尤其是站在前排末尾的富察贵人和博尔济吉特贵人,脸色明显一僵。

沈眉庄向来端庄大方,闻言便与甄嬛对视一眼,坦然迈步上前。两人身姿窈窕,气度不凡,径直越过了富察贵人,站到了最前面。

这一下,不只是富察贵人,连她身边的几位老人都有些挂不住脸了。

安陵容稍显局促,犹豫了一下,也小碎步跟了上去,站在甄嬛身侧偏后一点的位置,像一株不太起眼的柳树。

孙妙青眼观鼻,鼻观心,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职场第一天,老板点名让你坐到前面来,看似是重视,实则是把你架在火上烤。你把老员工的位置占了,往后还想有好日子过?

让甄嬛和沈眉庄去当那只出头鸟吧,她们有主角光环护体。她这种没背景没姿色的“普通员工”,还是老老实实缩在后面,先摸清办公室茶水间的路线再说。

就在这片诡异的寂静中,内殿传来一声悠长的通报。

“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驾到,满殿嫔妃跪了一地,环佩叮当之声尽数敛去,只余下呼吸声。

孙妙青随着众人一同矮身,眼角余光瞥见一双绣着金凤的云头履,踏着沉稳的步子,一步步走上主位。

“都起来吧。”

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像是三月的春风,听着熨帖,却不带半分暖意。

孙妙青跟着富察贵人起身,低眉顺眼,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皇后在凤座上坐定,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前排的甄嬛与沈眉庄身上,最后,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躲在后头的孙妙青。

“妹妹们今天都来得这么早,这两日在宫中还习惯吗?”

这话问得轻描淡写,却是皇后给新人的第一道考题。

沈眉庄家教极好,立刻上前一步,福身回道:“承蒙皇后关怀,宫中事事周全,臣妾一切都好。”

答得滴水不漏,是标准答案。

甄嬛则更进一层,柔声道:“多谢娘娘挂念,有娘娘照拂,如同慈母庇护,嫔妾等心中安稳,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话既捧了皇后,又显了情商,殿中几位老人看她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探究。

皇后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她点了点头,视线却越过众人,精准地落在了孙妙青身上:“妙常在这是……怕生?怎么躲到富察贵人身后去了?”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后排。

富察贵人背脊一僵,只觉得那些视线像是针一样扎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