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安检口。宛瑜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林浔就在一步之外,目光沉沉地锁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我…进去了。”宛瑜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林浔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将行李箱的拉杆递到她手中。指尖短暂相触,冰凉一片。
“嗯。”一个字,重若千钧。
宛瑜拉着箱子,转身,汇入安检的队伍。她没有再回头。林浔就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遗忘在时光洪流中的礁石,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安检通道的拐角。
他没有离开。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找到了一个能清晰看到停机坪和跑道的角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像一座凝固的雕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目光穿透冰冷的玻璃,精准地锁定在登机口对应的那架即将起飞的航班上。
他看着地勤人员忙碌,看着廊桥撤离,看着巨大的引擎开始轰鸣,喷出灼热的气流。
飞机开始在跑道上滑行,加速,机头昂起,最终挣脱地心引力,冲向灰蓝色的天际。
林浔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个银白色的光点,看着它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在辽阔的天空中拖出一道长长的、逐渐消散的航迹云。直到那光点彻底融入云层,再也无法分辨。
机场广播还在播报着其他航班的信息,人潮依旧在身边涌动。
但林浔的世界,仿佛在飞机消失的那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的喧嚣都褪去,只剩下心脏深处传来的、空洞的回响。
他依旧站在那里,固执地望着飞机消失的方向,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不可能发生的奇迹——等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会突然从某个出口跑出来,带着明媚的笑容,对他说:“林浔,我改变主意了!”
然而,机场出口的门开了又关,人流进进出出。他等待的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
猎豹金刚安静地驶离机场。回程的路,似乎比来时更加漫长和空旷。
副驾驶的位置空荡荡的,残留着淡淡的、属于宛瑜的香气,此刻却像最锋利的刀,切割着林浔的神经。
车载音响静默着。林浔没有打开任何音乐,也没有调出导航的语音。车厢内只有轮胎摩擦路面的沙沙声,和他自己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
他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冰冷的理性程序在脑中一遍遍回放:“航线正确,目的地确认,安全起飞…任务完成。” 但另一个更巨大的、无法被程序定义的“错误”却在他意识的每一个角落疯狂报警。
他猛地将车停靠在一个无人的江边观景台。熄火。世界彻底安静下来。
窗外,是奔流不息的黄浦江,和对岸灯火辉煌的城市森林。那些他曾为宛瑜点亮过的、宣告爱意的摩天大楼,此刻依旧璀璨,却只映照着他一个人的孤寂。
林浔缓缓地,将额头抵在冰冷的方向盘上。一直紧绷如弓弦的脊背,终于难以承受那巨大的、无声的重量,微微地、难以察觉地颤抖起来。
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征兆地砸落在真皮包裹的方向盘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没有啜泣,没有呜咽。只有压抑到极致的、身体本能般的颤抖,和那无声滚落的、灼热的泪水,在寂静的车厢里,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结,和一个男人冰冷堡垒的彻底崩塌。
猎豹金刚沉默地停在江边,像一头受伤的黑色猛兽,在黎明到来前最深的黑暗里,独自舔舐着无人知晓的伤口。航迹云早已消散在遥远的天际,而爱情公寓里,一个巨大的空缺,正悄然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