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再次跳跃。爱情公寓楼下。
巨大的黄色推土机如同钢铁巨兽般矗立,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单调重复的轰鸣,排气管喷吐着浓稠的、像素块般的黑烟。周围拉着警戒线,几个戴着安全帽的人影在远处,像是低精度的背景贴图,僵硬地移动。
“因为要修地铁二号线…这里…要拆了。”一个冰冷、平直、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合成音在他脑海深处响起,如同最终的系统通告。
他站在公寓楼前,看着这栋承载了他所有欢笑、泪水、温暖和连接的“数据库”。
纯白的墙皮此刻显得苍白无力,熟悉的阳台形状如同即将被删除的模型。一切都在等待被物理意义上的“格式化”。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没有恐惧,没有悲伤,没有愤怒。
只有一种极致的、绝对的冰冷和静止。
他的眼神深不见底,仿佛所有的光线和情绪都被吸入其中,冻结封存。
他甚至微微抬起了下巴,是一种无声的、倔强的、近乎傲慢的对抗姿态,尽管他知道这毫无意义。他不是来哀悼的,他是来见证一个预设结局的最终执行。
“轰隆——!!!”
推土机巨大的钢铁铲斗,带着无可匹敌的、纯粹的物理力量,狠狠地、精准地撞向爱情公寓最后一面还算完整的、承载着无数记忆数据的外墙!砖石、水泥、断裂的钢筋如同被删除的像素般四散飞溅,但在空中就似乎开始失去细节,化为模糊的色块!烟尘如同粗糙的粒子特效般冲天而起!象征着欢乐、温暖、所有“非逻辑连接”的数据库,在他的眼前,被最粗暴直接的方式——彻底粉碎、清除、归零!
一块印着“情侣入住,房租减半,水电全免”的招牌碎片,在烟尘中打着旋儿,最终“哐当”一声,落在他脚边,那几个曾经带来无数欢乐和故事的红色字迹,已经磨损、模糊,如同损坏的数据。
没有咆哮。
没有崩溃。
没有跪地。
林浔只是站在那里。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珍视的一切——那些鲜活的“数据”,那些深厚的“连接”,那个唯一的、象征着归属和温暖的“服务器”——被一条条强制卸载、被格式化,而自己拥有最高权限,却无法下达任何“停止”或“备份”指令。是等待系统彻底关闭前的漫长读秒。
他的世界,在这一刻并没有崩塌,而是被瞬间抽干了所有意义和温度,变成了一个绝对零度的、纯粹物理意义上的废墟。
所有的色彩从他周围彻底褪去,不是黑白,而是失去了所有波长的、纯粹的灰。
声音消失,连推土机的轰鸣也变成了真空中的无声振动。时间仿佛凝固。
他像一具被瞬间冷冻的遗体,保持着站立凝视的姿态,连睫毛上都凝结起了细微的冰霜。
林浔知道这是一场梦,但他更清楚,这是逻辑推导出的、最冰冷无情的现实。
关心则乱?不,他的“关心”此刻被转化成了某种更极端、更坚硬的东西——一种用绝对零度来包裹和防御核心剧痛的、近乎自毁式的冷静。
他像一个被遗忘在数据废墟中的、最高级别的管理员权限账号,拥有访问一切记忆的资格,却失去了所有连接的对象,孤独地伫立在彻底空荡的、即将关闭的服务器核心。
冰冷的泪水无法流出,因为早已在眼眶内部冻结。他的心脏或许还在跳动,但每一次搏动输出的不再是血液,而是液氮般的寒流,循环周身,维持着这种可怕的、非人的“稳定”。
他内部的极端寒冷开始剧烈地影响这个梦境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