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是裴仲堪,青衫下摆浸在水里,手里还攥着那卷伪造的。
最后是三千骑兵,马蹄溅起的水花连成一片,在月光下织成银网。
等李昭踩上对岸的湿沙时,靴底已经冻得没了知觉,可他听见身后传来山呼海啸般的,比任何暖炉都烫。
玉门关外的汉长城在黎明前露出轮廓。
李昭勒住马,望着城墙上斑驳的字,前世史书里的记载突然清晰——这里藏着东汉时留下的二十口暗井,足够三万大军喝三个月。
他转头对裴仲堪笑:把陷马坑挖在东边缓坡,弩阵藏在西边烽火台。
再让两千老弱兵去城下放羊,羊脖子上挂铜铃。
李元昊的骑兵是在午后杀来的。
李昭站在烽火台上,看着对方黑鸦般的旗帜漫过沙丘,嘴角勾起冷笑——那些羊早被惊得满山跑,铜铃声把守军薄弱的消息传得比箭还快。
等西夏骑兵冲进缓坡时,第一声马的惨嘶刺破天空,陷马坑里的尖木刺穿透了马腹,骑兵摔在地上还没爬起来,西边的弩箭已经暴雨般落下。
李元昊是在乱军中被认出来的。
他的西夏王旗虽然倒了,可那身缀满红珊瑚的铠甲太显眼。
李昭拍马冲下烽火台时,玄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的箭搭在弦上,瞄准的不是铠甲,是对方露在护心镜外的左腿。
噗——箭簇入肉的声音比想象中闷。
李元昊摔下马时,红珊瑚滚了一地,像撒了把血珠子。
他捂着腿抬头,正撞进李昭的眼睛——那双眼他在灵州城墙上见过,在黑河对岸见过,现在正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像看只被踩住尾巴的狼。
你以为你能改写历史?李元昊的声音带着血沫,当年你截寿州,败杨行密,不过是占了先知的便宜!
李昭翻身下马,玄甲上还沾着西夏兵的血。
他蹲下来,手指捏住李元昊的下巴:你错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割过丝绸,前世史书里没写过玉门关的汉长城,没写过黑河夜渡,也没写过你会栽在自己人手里。他指了指远处——西夏左厢军的旗帜正在倒戈,历史从来不是定数,是我一步一步,用刀,用血,用这三千精骑,写出来的。
押解李元昊的囚车启程时,夕阳把贺兰山染成了血红色。
李昭望着囚车扬起的尘土,突然想起灵州帅帐里那半块焦黑的纸角。
徐知诰...他默念这个名字,喉间泛起苦涩。
当年在寿州城,这人为他熬了三个通宵写《劝农策》,现在却和西夏勾结。
他摸了摸腰间的玉牌,那是苏慕烟今早塞给他的——徐大人的密室在紫微宫西暖阁,臣让人封了。
陛下!西域信使的马蹄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那人身穿缀着孔雀羽毛的长袍,怀里抱着卷画轴,吐蕃赞普再遣使者,愿以公主和亲,献上《西域地图》!
李昭接过画轴时,指尖触到了卷首的金漆——那是吐蕃王室特有的双狮衔珠纹。
他望着信使身后扬起的尘烟,突然听见远处传来驼铃。
夜风掀起他的披风,露出腰间悬挂的半块西夏符牌,和袖中那片焦黑的纸角,在暮色中闪着同样的幽光。
回灵州。他翻身上马,乌骓的马蹄溅起火星,让御厨备些热汤,朕要...见见紫微宫的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