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马靴踢到块碎石,李昭立刻转头,看见那骑的士兵正慌忙去捂石头,额头的汗在月光下闪了闪。
他没说话,只是拍了拍那士兵的肩——十年前他在寿州带第一支乡兵时,也有个小子踢翻了饭锅,后来成了他第一个战死的校尉。
丑时三刻,凹地里突然亮起几点火光。
李昭眯起眼,看见几个西夏兵正往篝火里添柴,火星子溅起来,映出二字的大旗。
放箭。他的声音比夜风还冷。
第一支火箭划破夜空时,野利阿鲁正裹着狐裘打盹。
他听见帐外的惊呼,刚掀开帘子就看见漫天火雨——那些汉军骑兵像从地里冒出来的,黑甲在火光里泛着血光,马刀砍在西夏兵的盾牌上,迸出刺目的火星。
结阵!
结阵!野利阿鲁抽出腰间的弯刀,刀鞘还没完全拔出来,就看见对面那骑黑甲的将领。
月光正照在那人脸上,他突然想起三天前斥候的急报:汉军皇帝亲征,玄甲上绣着北斗七星。
是李昭!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转身想跑,却见一道冷光破空而来。
箭簇穿透他咽喉的刹那,野利阿鲁听见自己颈椎断裂的脆响。
他望着头顶的星空,突然想起昨天夜里,族里的巫师说紫微星犯杀,原来指的是这个。
西夏营寨炸了锅。
有人扔了兵器跪下来,有人往贺兰山深处跑,更多的人顶着那面字大旗,连滚带爬地跪成一片。
李昭拨转马头,看见几个羌人头领正从暗处钻出来,手里举着连夜赶制的降旗——裴仲堪派去的密探,成了。
收兵。他擦了擦刀上的血,抬头时却见东南方的夜空突然被马蹄声撕裂。
陛下!斥候的马几乎是撞进营来,士兵脸上的血还没干,野利仁荣带了八千铁骑,从银州抄小路过来了!
现在离这里,只有二十里!
李昭的手指在马缰上收紧。
贺兰山的夜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他望着远处的戈壁,那里的月光像撒了层盐,白得刺眼。
传我将令。他的声音里没有惊惶,只有烧红的铁浸入冷水般的清冽,所有降卒编入前军,火把全点起来。他转头看向裴仲堪,眼里闪着狼一样的光,告诉野利仁荣,朕的灵州大营,正缺个给野利阿鲁陪葬的。
戈壁的月亮升得更高了。
李昭摸了摸怀里的平安符,碎砖的棱角隔着锦帕硌着心口——那里还藏着前世的记忆:野利仁荣善用骑兵包抄,可他忘了,这一世的李昭,早不是史书里那个困在寿州城里的观星师。
沙粒打在玄甲上,发出细密的响。
李昭望着东南方翻涌的尘烟,嘴角勾起半分笑意。
这一次,该他给历史,添段新的注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