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宫城的飞檐在雪夜里泛着冷光,李昭攥着蜀地密信的手背上青筋凸起,鎏金烛台的火苗被穿堂风扯得东倒西歪,将他的影子在青砖地上拉得老长。
传裴学士、苏内史、高将军即刻来明堂议事。他的声音比殿外的雪更冷,小黄门刚应了声,人还没挪步,又被他叫住,再加一句——着甲而来。
当值的宦官跑得鞋底生风,不多时,明堂的朱漆大门被叩得山响。
最先进来的是裴仲堪,这位素日里总把朝服打理得一丝不苟的谋臣,此刻外袍下摆还沾着未拍净的雪渣,腰间玉牌撞出细碎的响。
紧随其后的苏慕烟,月白锦袍外罩着玄色披风,发间金步摇随着急行轻颤,眉峰紧蹙如剑。
最后进门的高行周,甲叶在烛火下泛着冷光,靴底踩得青石板咚咚响,未及行礼便抱拳道:陛下,可是北边出了变故?
李昭将蜀地密信往案上一掷,信笺在裴仲堪跟前展开,孟知祥反了。
裴仲堪的指尖刚触到那封用蜀锦裹着的密信,便像被烫了似的缩回。
他迅速扫过信中内容,喉结滚动两下,陛下,契丹三十万大军压在雁门,孟知祥若据蜀道天险,我军怕是要......
两线作战。苏慕烟接过话头,她的指尖轻轻叩着案几,臣昨日刚收到幽州密报,契丹粮草被焚后,耶律德光已率轻骑直扑雁门。
此时西南生变,若不速决其一......
恐两线皆溃。裴仲堪的声音低了下去。
殿内一时静得能听见雪落瓦檐的轻响。
李昭望着案头那柄未及带走的鎏金剑,剑穗上的红绒在风里晃,像极了北方将士即将洒下的血。
他闭了闭眼,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历史上孟知祥正是在此时割据西川,可他原以为自己早该将这变数扼杀在襁褓里。
是哪里疏漏了?
是对蜀地旧部的安抚不够,还是孟知祥的野心比他想象中更炽?
北线由高行周镇守雁门关。他突然开口,声音沉稳得像是定海神针,你带五万精锐,即刻启程。
高行周的甲叶发出轻响,单膝跪地:末将定当与雁门共存亡!
不必说死。李昭俯身亲手将他扶起,指尖触到冰冷的甲片,朕要你活着守住雁门。他解下腰间玄铁虎符拍在高行周掌心,雁门守军、河东团练,皆听你调遣。
高行周攥紧虎符,眼底泛起热意:末将明白。他退下时,甲胄相撞的声音在殿内回响,像极了战鼓的前奏。
苏内史。李昭转向身侧的女子,成都动向,需得比朕更快一步。
苏慕烟从袖中取出三枚雕着云纹的青铜令牌,臣已命内卫府最精锐的小队出发。
这三人分别是前蜀旧臣之子、剑南道盐商之女、孟知祥帐下偏将的故交。她的指尖划过令牌上的纹路,今夜子时前必入剑门。
臣已叮嘱他们,首要查探孟知祥是否与契丹有密约。
李昭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她鬓角新添的银丝上——这三年为了内卫府的事,她熬白了多少青丝?若有需要,朕调三千暗卫随你调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