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彦威把信纸往怀里一揣,猫着腰钻出地窨子。
雪地里,李昭的龙辇停在松树下,车帘掀开一角,露出半张带着冷意的脸:查到什么?
回陛下。陈彦威单膝跪地,将信纸捧过头顶,契丹北院大王给南院大王的密信,说要撤兵。
李昭接过信纸的手顿了顿。
他望着信纸上潦草的字迹,耳边仿佛听见前世课堂上自己的声音:契丹南征败于天时,实是内部分裂所致。原来史书里没写的,是有人在暗中推了这把火。
传诸将,今夜子时议事。他将信纸递给随侍的宦官,另外,给高行周送碗姜茶——大冷天的,别让他冻着。
子时三刻,帅帐里的炭火噼啪作响。
李昭站在巨大的羊皮地图前,指尖从划到,最后停在契丹大营的标记上:明日拂晓,高行周率三千骑兵东翼包抄,截断契丹退路。他转向高行周,后者立刻抱拳:末将必把契丹的尾巴砍下来!
陈彦威。李昭又看向斥候统领,你带两百人混进契丹营,专烧他们的旗鼓,见着穿银甲的将领就放箭——要让他们分不清东西南北。
得令!陈彦威的手按在腰间的短刃上,眼睛亮得像淬了火。
裴卿。李昭最后转向谋臣,谣言继续撒,要让契丹士兵觉得,他们的汗王保不住他们,他们的王子要抢他们的命。
裴仲堪抚掌而笑:陛下这是要把契丹营变成一锅滚粥。
帐外的更鼓敲过三更,李昭刚要散帐,忽然听见辕门外传来金铁相击的脆响。
一个亲兵掀帘而入,单膝跪地:陛下,契丹营来使,举着白旗,说要见您。
李昭的手指在剑柄上顿住。
他望着帐外漆黑的夜色,忽然想起前世读到的野史:契丹剌葛,性阴鸷,善权谋。
带他进来。他说,声音像雪地里的寒松,但先搜身。
亲兵退下后,帐内的烛火突然晃了晃。
李昭望着跳动的火苗,仿佛看见那个裹着皮裘、膝盖沾着雪的身影正一步步走来——那是耶律阿保机的亲弟弟,耶律剌葛。
而此刻的契丹大营里,耶律德光正攥着染血的绢帕。
他望着父亲帐外晃动的灯笼,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像风刮过枯井。
二王子。乌古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剌葛大人带着十车药材来了,说是要给大汗治病。
耶律德光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望着帐外雪地里那排缓缓移动的马车,突然笑了:我那好叔叔,倒是选了个好时候。
此时的唐军帅帐内,帘幕被北风掀起一角。
李昭望着跪在面前的契丹使者——他裹着狐皮大氅,脸上的刀疤从左眼延伸到下颌,正是耶律剌葛。
大楚皇帝。剌葛用生硬的汉话开口,我家大汗说,愿以幽州换和平。
李昭没有说话。他望着剌葛
帐外的更鼓敲过四更,雪又下了起来。
耶律剌葛的皮靴上沾了新雪,在毡毯上融成两个水痕。
李昭盯着那水痕,忽然抽出玄铁剑,剑尖挑起剌葛的下巴:回去告诉你们大汗,我要的不是幽州。
那陛下要什么?剌葛的声音有些发颤。
李昭的剑尖在空气中划出半道弧,最后指向北方:我要契丹人,再也不敢南望。
帐外的风雪卷着这句话,向契丹大营的方向飘去。
而剌葛跪在地上,望着李昭腰间那方发烫的玉牌,突然想起草原上的传说——通天道人的玉牌,能借来天意。
此时,东方的天际已泛起鱼肚白。
李昭望着帐外渐亮的天色,将剑收入鞘中。
他知道,属于契丹的寒冬,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