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火星在紫微星旁若隐若现,旁边那颗淡青色的客星,正是前世记忆里耶律德光的命星。
他想起《辽史》记载,阿保机死后,耶律德光与幼弟李胡争位,几乎酿成内乱。
如今阿保机尚在,兄弟俩的矛盾怕是已埋下。
传朕的密旨,他转身对随侍的小黄门说,让辽东的暗桩带着珠宝去见耶律李胡——就说大王子的战马吃了松漠部的草,您的牛羊却要被征去喂南军,这公平么?
小黄门冻得缩着脖子,却仍挺直腰板应了。
李昭望着东北方的星群,嘴角勾起微不可察的弧度——契丹的狼旗,该先乱一乱了。
此时太原城内,陈彦威蹲在破庙的香案下,身上盖着半条发霉的草席。
他闻着香火与霉味混杂的气息,听着庙外巡兵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等脚步声消失,他掀开草席,摸出怀里的瓷瓶,在香案下的砖缝里敲了敲。
一声,砖缝里露出个铜环。
陈彦威拽动铜环,地下暗门吱呀打开,霉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猫腰钻进去,火把照亮地道墙上的箭头——这是他三个月前让暗桩挖的,直通康福的后院。
康福的书房飘着沉香味,烛台上的蜡烛烧到一半,在青砖地上投下摇晃的影子。
这位原李克用的亲卫指挥使此刻正攥着封信,指节发白。
信是陈彦威写的,上面赫然列着康福在代州的老母、妻子、三个幼子的住处,连他小儿子腿上的胎记都写得清清楚楚。
康将军,陈彦威从阴影里走出,粗布短打沾着地道的土,您当年跟着晋王打天下,图的是保家卫国。
如今李存勖信伶人,杀郭崇韬,您跟着他,是要给昏君陪葬么?
康福猛地抬头,腰间的剑地出鞘半寸。
但当他的目光扫过信末那句代州的雪,比太原的冷,剑又缓缓归鞘。
他盯着陈彦威,喉结动了动:你要我如何?
很简单。陈彦威摸出块金牌,是李昭亲赐的招讨使令牌,契丹南下时,李存勖必定调你去守雁门关。他指节敲了敲案上的舆图,您只需按兵不动三日——三日,足够陛下的玄甲军绕到敌后。
康福盯着金牌上的龙纹,忽然笑了:当年晋王也说要恢复唐室,结果呢?他抓起案上的酒坛灌了口,酒液顺着胡须往下淌,罢了,就当是为我那小儿子......他将金牌塞进袖中,三日后,雁门关的烽火台,我不升狼烟。
陈彦威转身要走,康福突然说:告诉你们陛下,他抹了把脸,李存勖的伶人监军,前日刚把我存的二十车粮烧了——这昏君,早该倒了。
太原的风雪还未停,千里外的汴梁城已传来急报。
李昭刚从星象台下来,就见苏慕烟攥着封血书迎上来,雪光映得她的脸煞白:陛下,青州急讯......
血书上的字迹未干,是青州刺史的亲笔:韩建忠余党联合渤海遗民,陷登州,自称渤海复国军李昭的手指捏得血书发皱,耳边响起前世史书中的只言片语——渤海国灭后,遗民从未真正臣服。
他抬头望向东南方的天空,那里的星群暗得异常。
传旨,他声音沉稳如铁,命曹彬率两万水军从扬州出发,走海路支援青州。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外的风雪,另外,让王彦章分三千弩手给曹彬——朕要南北两线,都给朕守住!
殿外的雪越下越大,将渤海复国军的血书埋进一片素白。
李昭望着舆图上青州的标记,手指无意识地叩着案几——这乱世的火,总烧得比他扑得快。
但没关系,他有的是耐心,有的是前世的记忆。
待这把火烧尽,他要让天下再无烽火,再无流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