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问一遍。段凝的声音像浸了冰水,朱友贞许了徐知诰什么?
货商浑身发抖,鼻涕眼泪糊在脸上:小的...小的真不知道!
就听他们说南北火起,共分江淮...对了!
那穿青衫的先生说,等洛阳城破,要送徐公一份!
段凝的手指猛地掐进掌心。
他抓起案上的供状,墨迹未干的二字刺得他眼睛发疼。
前世李昭说过,徐知诰后来能代吴建唐,靠的是掌握了江南士族的秘辛。
难道这,就是朱友贞从洛阳带出来的...
把人押去司天监。段凝将供状塞进竹筒,用火漆封了,让他们用星盘照照,这货商说的是真话还是鬼话。
他转身时,狱卒提着灯笼走过,火光映在供状上,南北夹击四个大字突然变得血红。
段凝打了个寒颤,快步走出大牢——得把这供状连夜送承明殿,陛下说过,徐知诰的野心,拖不得。
是夜,观星台的铜壶滴漏刚敲过三更。
李昭站在浑天仪前,指尖抚过的位置——荧惑星正缓缓靠近,像团烧红的炭。
陛下,荧惑守心,主帝王有难。司天监少监的声音带着颤,汉成帝时...
汉成帝是汉成帝,朕是朕。李昭打断他,目光扫过星图上的洛阳、虔州、寿春,去把崔学士请来。
崔道融来得很快,青衫上还沾着墨渍——他定是在值房批折子。陛下召臣?他行了礼,目光落在李昭手中的星图上。
崔卿,朕打算亲征洛阳。李昭将星图递给崔道融,但汴梁离河东太近,江南又有徐知诰。
你说,如何稳住那些老匹夫?
崔道融接过星图,指节在、两处轻轻点了点:高季昌贪财,李茂贞恋权。
陛下若许高季昌江陵盐税减半,赐李茂贞守太师的虚衔...他抬眼望向李昭,他们就算不帮陛下,至少不会捅刀子。
李昭笑了,这笑里带着几分前世看学生答出难题的欣慰:崔卿果然懂他们。他提笔写了两封诏书,墨迹在烛火下泛着金,天亮前让人快马送去江陵和凤翔。
崔道融捧着诏书退下时,殿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李昭望着烛火中晃动的龙影,伸手摸向腰间——玉牌又不见了。
他摇头轻笑,想起苏慕烟总说他观星时像个老学究,东西到处乱丢。
就在这时,殿门被小太监撞开:陛下!洪州急报!
李昭接过信笺,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在墨迹上:陈彦威报:徐知诰已抵虔州,正与当地豪族密会,所谈似关粮草调运...
他的手指突然收紧,信笺在掌心皱成一团。
窗外的更漏声突然变得刺耳,像极了前世实验室里那台老座钟的滴答。
传高行周。他对小太监说,声音里裹着冰碴,让他把寿春的步军往虔州方向挪十里。
再传郭从训,汴梁的防备...再紧三分。
小太监跑出去的脚步声渐远,李昭望着案头未批完的屯田折,忽然想起苏慕烟出发前说的话:陛下,这乱世的暗礁,总得有人先跳下去探探深浅。
他摸出龙案暗格里的玉佩,檀香混着焦味漫上来。
窗外的启明星已爬上东墙,照得承明殿的飞檐像把出鞘的剑。
准备车驾。他对着虚空轻声说,声音里有了几分刀出鞘的锐响,明日...改道虔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