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祭的晨雾里,马蹄声碎成一片急雨。
李昭握着玉圭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却仍泛着温润的白——这是他前世批改学生论文时养成的习惯,越是紧要关头,越要让肢体保持最松弛的姿态。
他望着台下李恪剧烈晃动的冕旒,忽然想起昨夜观星台上的星图:紫微星旁那颗暗了半月的客星,今日终于坠成了扫帚状的流火。
陛下!
太子府亲卫出东苑了!段凝的喊话撞破晨雾,祭台下的官员们霎时炸成一锅沸粥。
户部侍郎的朝笏掉在青石板上,太常卿的香袋被挤得散了沉水香,李恪玄色冕服下的手指抠进腰带里,靛青缎子很快皱成一团乱麻。
李昭望着太子发颤的肩背,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三日前苏慕烟将徐知诰写给李恪的密信抄本放在他案头时,信尾那句太子若能继位,吾可辅之的墨痕还未干透。
他当时便命郭从训调换了龙骧营的巡防路线,又让段凝在御街埋设了二十处暗桩——此刻宫门外传来的甲叶撞击声,不过是按他剧本奏响的锣鼓。
传龙骧营。他的声音裹着祭台的风,清晰地砸进每个官员的耳朵,关宫门。
宫城角楼的铜铃突然炸响。
郭从训玄甲上的护心镜映着晨光,带着龙骧营从两侧宫道杀出,将三百亲卫围在午门与东苑之间的长街上。
为首的段承恩挥着鬼头刀劈翻两个禁军,刀背却地撞在宫门上——那两扇足有三寸厚的青铜包边木门,不知何时已被锁得严丝合缝。
杀进去!段承恩的吼声响得震耳,可他的亲卫刚往前冲两步,就被从屋檐上跃下的暗桩掀翻。
段凝的玄甲骑从观星台方向斜刺里杀来,马刀挑落段承恩的头盔,刀尖点在他咽喉上:段将军,这御街的青石板下埋了十二张绊马索,您可曾听太子说过?
段承恩脖颈沁出冷汗,余光瞥见街角卖浆糊的老汉正扯下围裙——里面露出的,是他昨夜亲手发给亲卫的玄色披风。
祭台上的赞礼官还举着祭文,墨迹在晨雾里晕成模糊的团。
李昭摘下玉圭递给随侍,龙袍金线在雾中划出一道金河:撤祭。他望着台下噤若寒蝉的百官,忽然笑了,今日这祭天的酒,改在金銮殿敬各位。
金銮殿的蟠龙柱下,段凝将染血的密信呈给李昭时,殿内的檀香突然浓重起来。
徐知诰的字迹瘦劲如铁,二字的最后一竖几乎要刺破纸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