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雾裹着咸腥的风灌进望楼，李昭指尖抵着下颌，望着雾中若隐若现的字旗角，喉结微微滚动。
段凝的话还在耳边：张彦那老狐狸，定是瞧着南汉快败了，想等咱们两败俱伤时捡便宜。他记得前世史料里，魏博节度使张彦素以见风使舵着称，此刻突然出现在南海，分明是算准了淮南水军与南汉残部缠斗正酣。
大帅？段凝见李昭沉默，指节在栏杆上叩了叩，末将前日在军报里提过，魏博这月往沧州调了二十艘楼船——说是，我看是早备着这手。他眼角的疤被海风吹得发红，若等他们靠上来，咱们腹背受敌......
李昭突然攥紧令旗，旗穗扫过手背的旧伤。
前世他研究过张彦的作战风格，此人最怕——若淮南军展现出碾压性的强势，魏博军必不敢真动手。围点打援。他转身时披风带起一阵风，将段凝的茶盏吹得晃了晃，先把刘崇岳这摊子收拾利落，魏博的舰队自然成了惊弓之鸟。
得令！段凝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末将这就去调三队艨艟，在西北侧布伏。他的靴底碾过望楼木阶，发出一声，转眼便消失在雾里。
李昭举起青铜号角，唇瓣压上吹口的瞬间，目光扫过下方战场——萧从训的快船已撞进敌中军，火光中能看见南汉军旗正缓缓坠落。
他深吸一口气，号角声便撕裂了海雾：全军转向西南！
九组战船几乎同时扬起船帆，吃水的声响像无数巨鲸在海底翻涌。
最前排的楼船调转船头时，船桨拍水溅起的浪花足有两人高，将南汉残军的阵型生生挤成了一条窄带。
刘崇岳的象牙算盘早不知滚到哪去了，他攀着船舷望着四周密密麻麻的淮南战旗，声音比哭还难听：天亡我也！
天亡我也！
放钩索！萧从训的吼声混着铁器碰撞声炸响。
他腰间的短刀还滴着血，左手抓着缆绳荡上南汉主舰时，右肩的箭伤裂开了，血珠渗进锁子甲的缝隙。
三个南汉亲卫举刀扑来，他矮身躲过劈向面门的刀刃，反手一刀捅进左边那人的腰眼，顺势抽出时带出半截肠子。
刘崇岳！他踩着尸体往前冲，靴底黏着滑腻的血，南汉早被我家大帅灭了三回，你还在这撑什么？
刘崇岳缩在船尾的青铜炮架后，发冠散了一半，脸上沾着黑灰。
他望着萧从训染血的刀尖逼近，突然抓起脚边的酒坛砸过去：你不过是个水军先锋！
敢动我南汉宗室......
宗室？萧从训甩开刀上的血，刀尖挑开刘崇岳的衣领，你叔刘龑当年屠广州城时，可没念着自己是宗室。他猛然发力，将刘崇岳按在炮架上，膝盖顶在对方后心，现在说这些，晚了。
刘崇岳的挣扎渐渐弱了，他望着头顶被火箭烧出窟窿的船帆，眼泪混着血污往下淌。
这时东南方传来剧烈的爆炸声，他猛地抬头——阿鲁曼的五艘楼船正撞在一片浮标上，火光裹着碎木片冲天而起，其中一艘船的桅杆砸下来，当场将半艘船的人拍成了肉泥。
将军！落水的南汉士兵抓着船板呼救，阿鲁曼却在浪里扑腾着往远处游。
他的铠甲早脱了，只剩一件染血的短衫，游出十丈远时被淮南水军的网兜套住，拖上船时还在骂：李昭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