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的眼泪混着血往下淌:将军,夜里雾大......
雾大?王宗侃一刀捅进对方心口,鲜血溅在他新换的蜀锦战袍上,去阴曹跟王衍说雾大!他转身踢翻案上的军报,牛皮纸卷骨碌碌滚到帐外,被夜风吹得哗哗响。传我的令!他对吓白了脸的亲兵吼道,从成都调民夫运粮,走子午谷!亲兵张了张嘴,想说子午谷的山路刚下过雨,但见王宗侃发红的眼睛,又把话咽了回去。
南诏王庭的议事厅里,杜重威的手指轻轻叩着案上的金漆食盒。
盒盖打开,里面码着淮南的盐块,在烛火下泛着雪样的光。陛下可知,蜀中今年的盐价?他微笑着,三贯钱一斤,比淮南贵了五倍。
南诏王摸起一块盐,放在舌尖舔了舔。你们的盐是好。他放下盐块,目光扫过杜重威身后的随从——那几人正不动声色地展开淮南的商路图,但王衍上个月刚送了二十车蜀锦。
蜀锦再好,能当饭吃么?杜重威的声音突然沉了,云安镇的粮仓烧了,王宗侃现在连军粮都凑不齐。
陛下若这时候出兵......他顿了顿,怕是要替王衍填无底洞。
烛火突然晃了晃,南诏王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怪状。
他盯着商路图上用朱笔圈出的岁贡减半四个大字,沉默片刻,挥了挥手:让使者下去用茶。杜重威退到厅外时,听见里面传来器物碰撞的声音——是南诏王在拨弄那盒盐。
徐知训的庆功宴设在号的甲板上。
他扯下酒坛的泥封,酒液顺着下巴流进衣领:赵副将这把火,烧得王宗侃三个月翻不了身!赵思绾摸出块焦黑的木片,那是粮仓的房梁,还带着烟火气:末将捡的,留着给淮南王看。
话音未落,甲板上的亲兵突然冲过来,手里攥着染血的密报:公子!
成都急报!
徐知训接过密报的手突然发抖。
月光下,他看见绢帛上的字迹还带着墨痕:赵廷隐卯时被张格拘押,供状已送蜀王府......
备马!他一把扯下腰间的腰牌,扔给赵思绾,你带船队先攻铜锣峡,我去码头调轻骑!江风掀起他的衣摆,露出里面未卸的甲片,告诉淮南王,赵将军的血不能白流!
李昭的书房里,玄甲卫的暗桩跪在阴影里,声音压得极低:徐公子已率轻骑出夔州,赵廷隐的情况......
烛火突然噼啪一响,灯芯爆出个灯花。
李昭盯着案头赵廷隐画的成都城防图,指尖轻轻抚过护城河的标记。
他摸出玉牌,二十八宿的纹路在掌心里硌出浅痕——那是前世研究了十年的星图,此刻却比任何时候都烫。
传玄甲卫。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钢刀破鞘,着人去青城山,查张格的私宅。
暗桩退下时,李昭听见窗外传来更漏声。
三更了,离前世记忆里赵廷隐被斩的时辰,还有三个半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