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帅府后堂的烛火跳了跳,李昭指腹碾过信笺封泥上的并蒂莲印,指节微微发暖。
这是苏慕烟独创的暗记——去年中秋他在寿州城教她用朱砂调金箔制印泥时,她偏要在莲花中心添两笔,说是像你我交握的手。
此刻那抹金红在月光下泛着细芒,他喉头动了动,终是用玉簪挑开封泥。
信笺展开的瞬间,几片极薄的丝帛从夹层里滑落。
李昭瞳孔微缩——这是苏慕烟的专用密报,以冰蚕茧缫成,浸过药水后需用烈酒熏蒸才能显影。
他解下腰间玉壶,将酒液均匀洒在丝帛上,浅黄的字迹渐渐浮现:耶律斜轸夜会室韦部酋,言十五日取道狼牙关,另遣两哨叩居庸、雁门。
窗外突然掠过一声夜枭啼鸣。
李昭手指扣住案几,指节发白。
前世记忆里,辽军此次南侵本是直扑大同粮仓,可如今耶律斜轸竟联合草原部落改道西线...他望着案头摊开的《幽州舆图》,指尖从狼牙关划到雁门西麓,那里标着片方圆十里的红柳滩——正是设伏的绝佳地形。
传高行周、王彦章。他提高声音,守在门外的亲卫应声而去。
转身时,烛火映得他眉间暗影更深——必须赶在辽军行动前布好局,可如何确定具体日期?
子时三刻,观星台的铜壶滴漏刚响过第七声。
李昭裹着皂色道袍立在顶楼,玄铁铸造的浑天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仰头望向西北方,毕宿五的赤芒正穿透云层——这颗兵戈之星的动向,前世他在论文里写过七次。
月犯毕宿...他喃喃自语,指尖抚过浑天仪的玉衡,毕宿属赵地分野,月入其宿,主兵起。昨夜子时他便见月躔初入毕宿西南角,按星行度数推算,五日后月轮将完全掩住毕宿五的星光——那夜,必是辽军动手的吉时。
王爷!高行周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甲胄撞击声在空旷的观星台里格外清晰。
这位黑脸将军喘着粗气,腰间铁鞭还沾着未擦净的血渍,末将刚从校场过来,玄甲军整备完毕,随时能——
李昭指了指案前的木凳,将密报推过去。
高行周凑近一看,浓眉骤然拧成疙瘩:狼牙关?
那破地方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辽人难道要把战马拆成零件运过去?
所以才是奇袭。李昭抽出舆图,用朱笔在红柳滩圈了个圈,他们算准我们重兵守大同,西线必然空虚。
但你带三千轻骑今夜出发,沿桑干河逆流而上,天亮前在红柳滩设伏。
那居庸关和雁门关?
各留五百老卒,挂满旌旗。李昭真正的杀招,在红柳滩。
三日后的辽军大营飘着雪粒子。
耶律斜轸裹着狼皮大氅站在帐外,望着篝火映照下的部众——室韦部的骑兵正在驯马,马背上捆着用油布裹好的攻城锤;乌古部的射手检查着箭簇,箭头涂着暗红的狼毒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