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芦苇荡里传来稀稀落落的脚步声。
李昪裹着破斗篷,故意让火把东倒西歪——他知道,对面的山头上,至少有十双眼睛正盯着。
都给老子轻点!他扯着嗓子骂,要是惊了曹将军的粮车,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河堤被砍开了。
冰冷的河水裹着泥沙灌进芦苇荡,李昪的们尖叫着往南跑。
埋伏在河堤后的南汉伏兵举着火把冲出来,刀枪在夜色里泛着冷光。
追!
一个都别放跑!周九骑在马上,腰间挂着曹光实的玄色令旗。
他看着们往平地逃窜,嘴角咧到耳根——等这些淮南军全进了包围圈,他就能带着人头去领赏了。
可他没注意到,平地上的突然散开,露出身后整整齐齐的骑兵方阵。
李昭披着玄铁鳞甲,手中长枪挑着盏八角灯,灯芯被风吹得一跳一跳,映得他眼底寒光闪烁。
放箭!徐温的吼声穿透雨幕。
东山的箭雨铺天盖地砸下来,火把被射灭,伏兵的惨叫混着水声。
李昭一提马缰,赤焰驹长嘶着冲了出去,长枪如龙,挑飞周九的令旗。
降者不杀!他的声音盖过喊杀声,曹光实已死,你们为谁拼命?
这一嗓子像块石头砸进沸水。
有伏兵扔了刀跪在地上,周九想跑,却被李昪的刀架住脖子——他后颈的朱砂痣,在火把下红得刺眼。
天刚蒙蒙亮,李昭踩着满地狼藉进了韶关城。
百姓缩在门后偷看,有妇人抱着孩子发抖,他便让亲兵把军粮袋解开,白花花的大米哗啦啦淌进石臼。
我李昭占城,不为抢粮杀人。他站在城楼上,声音传遍街巷,凡愿留的,发田契;愿走的,给盘缠。人群里有个老丈颤巍巍跪下,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哭声混着晨雾漫开。
大王,亲兵小伍跑上来,手里攥着封染了蜡的信,城外来了个穿交趾服饰的人,说有密信要面呈。
李昭接过信,封泥上的金翅鸟纹有些模糊——是交趾吴权的标记。
他抬头看向城门方向,晨雾里隐约有个黑影,裹着青布斗篷,正往这边张望。
带他进来。李昭把信收进袖中,目光扫过重新挂起的淮南旗号。
雨停了,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海腥味,像在说,更南边的故事,才刚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