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捏着那封染血的信,指腹碾过封泥上新鲜的虎纹——这是南汉镇南军的标记,曹光实的亲卫才用。
帐外的雨丝渗进帘缝,在信纸上洇出淡青水痕。
带使者进来。他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
徐温伸手按住腰间剑柄,目光扫过帐门。
李昪的手指在刀鞘上敲出轻响,谭全播则把短刀往案上一插,刀刃没入半寸。
进来的是个四十来岁的精瘦汉子,青布短褐浸透雨水,左袖用草绳胡乱扎着,露出的小臂上有道新鲜刀伤。
他刚跪下,帐角的烛火突然明了些,李昭看见他后颈有块朱砂痣——前世看过的南汉军籍档案里,曹光实的亲卫统领周九,后颈便有这么块红记。
小人是曹将军帐下伍长,汉子声音发颤,从怀里摸出卷地图,将军说淮南王仁德,愿献韶关城归顺。
这是城防图,粮仓、箭楼、暗哨都标得清楚。
地图展开时,李昭的瞳孔微微收缩。
图上用朱笔圈着城南芦苇荡,批注此处无防——那片洼地前世他去过,雨季积水齐腰,根本藏不住人,更不可能是粮仓所在。
伍长?李昭指尖敲了敲地图,你可知曹将军的令旗是什么颜色?
汉子喉结动了动:青...青底金线。
错了。李昭冷笑,曹光实去年换了令旗,是玄色镶银边。他猛地抽剑架在汉子颈侧,说,谁派你来的?
帐内温度骤降。
徐温上前一步,靴跟碾得炭盆噼啪响;李昪摸出火折子,地打亮,火星子溅在汉子脚边。
汉子突然瘫软在地,鼻涕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淌:是...是周统领!
他说只要引淮南军进芦苇荡,伏兵就能包了你们的饺子!
带下去。李昭收剑入鞘,指节叩了叩案上地图,郭崇韬,你怎么看?
郭崇韬从阴影里走出来,他的铠甲还带着潮气,左手攥着半块冷饼——方才他正啃着干粮巡营。韶关北倚五岭,南控珠江,若真降,曹光实该献兵符、开城门。他用刀尖点着图上芦苇荡,此处虽洼,但若掘开河堤...
引水灌营。李昭接了话,目光扫过帐中诸将,他们想让我们的人挤在芦苇荡里,再决堤淹杀。
徐温的手松开剑柄,浓眉倒竖:那咱们将计就计?
正是。李昭扯下腰间玉牌抛给李昪,你带三千轻甲兵,穿普通步卒的麻甲,今夜子时进芦苇荡。又转向徐温,你带五千弓弩手埋伏东山林中,等河堤决口的动静一起,就往芦苇荡射火箭——他顿了顿,眼里闪过冷光,但要留条生路,让伏兵追出来。
谭全播突然笑了:大王是要把他们的伏兵引到开阔地?
不错。李昭指了指帐外黑黢黢的山影,等他们追出芦苇荡,我的骑兵早就在南边的平地上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