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殷上个月派了二十艘楼船去澧州。郭崇韬翻开自己带来的《孙子兵法》,里面夹着张密报,前几日有商队从夔州过来,说蜀王的亲军指挥使王宗弼带了三万人到利州。他抬头时目光如炬,利州往南是成都,往北是汉中——可往东,过了米仓山就是荆楚。
李昪突然插话:我上个月派往峡州的细作汇报,蜀地的粮船这月多了三成。他的手指在舆图上点了点,从成都到利州的漕运,运的不是粮,是甲胄。
徐温的手停在腰间钥匙上:蜀王想借我淮南之力削弱马殷,待我军疲于楚地时,再吞了潭州。
不错。郭崇韬将信笺放回匣中,湘江为界是虚,让我当先锋是实。
若我真出兵,等马殷元气大伤,蜀王的三万亲军从利州东下,潭州唾手可得。
李昭望着舆图上的二字,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马殷的楚国后来被南唐所灭,但此刻他若与前蜀联手,只会让王建坐收渔利。回书。他突然开口,就说本王愿与蜀王共图大业,但需整顿水军三月。
郭崇韬眼睛一亮:三月?
李昭的指节抵着下巴,让前蜀先攻长沙。
他们若真有诚意,自会出兵;若只是试探...他笑了笑,三个月足够我摸清蜀王的底牌。
徐温点头:末将这就去拟回书。
李昭叫住他,回书里要提一句闻蜀王新得南诏良马三千,若能借三百匹充作前驱,本王当亲率虎贲军渡江他的目光扫过众人,马殷的骑兵多是山马,蜀地的南诏马腿长力足,若王建肯借,说明他确实想联手;若不肯...
那便是虚与委蛇。郭崇韬接话,眼里满是赞许。
散会后,李昭单独留下李昪。
议事厅的炭盆不知何时熄了,李昪哈出的白气在眼前散成薄雾。明州的楼船如何了?李昭问。
已征了二十八艘,其中五艘是福船,吃水浅,适合近海。李昪的声音里带着兴奋,船匠说,若再加装隔舱板,远洋也能走。
李昭从袖中取出张图纸,是前世在泉州博物馆见过的宋代福船结构图。照这个改。他指着图纸上的水密隔舱,再加两门床弩,船头装撞角。他的手指划过福州港的标记,等舰队成军,先取福州。
李昪的眼睛亮得惊人:大王是要...
掌控海洋,便掌控天下命脉。李昭拍了拍他的肩,朱温占着运河,杨行密余部守着长江,但海路...还没人看透。
夜阑至三更时,李昭独自登上七星台。
台高数丈,夜风卷着江水的湿气扑面而来,他裹了裹披风,望向西南方向——那里有前蜀的星子,暗而不沉;再往北,晋国的星子亮得刺眼,像团烧不尽的火;东南方,吴越的星子泛着冷光,与泰州方向的星子交缠在一起。
北有晋国虎视,南有闽楚未定,西有前蜀窥伺...他对着星空低语,声音被风吹散,是时候,下一盘更大的棋了。
晨雾未散时,寿州城门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守城兵卒的喊喝声穿透薄雾:扬州密探!
紧急军报!
李昭站在城楼上,望着那匹青骓马撞开晨雾,马背上的密探浑身是汗,怀中的竹筒用蜡封得严严实实。
他摸了摸腰间的玉佩,突然想起昨夜在七星台看到的——泰州方向的星子,不知何时暗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