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坐在案前,烛火在他眼底跳动。
中间跪着的是和州刺史周元吉,此刻浑身筛糠,连裤裆都湿了一片。
李昭只吐了个字。
小的...小的只是想多要些粮种!周元吉磕头如捣蒜,吴越的人说,只要献了和州城,就给十万石粮...不,不,是钱镠的使者说,杨渥那小子不成器,淮南早晚要乱,跟着钱王才有活路...
杨渥?李昭的手指在案上一叩。
周元吉猛地抬头,这才意识到说漏了嘴,喉结动了动:小的...小的听吴越人提过,说杨渥带了三千牙兵进扬州,要夺他弟弟的位...啊!
郭崇韬的鞭子地抽在他脚边:还有谁?朱瑾?张训?
周元吉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道:是朱将军!
上个月他派亲兵给滁州吴刺史送了信,说淮南王再厉害,也是外姓,杨公有子,咱们得早做打算...
李昭捏着茶盏的手紧了紧。
前世朱瑾确实是杨行密麾下猛将,却因杨渥猜忌最终自刎,没想到这一世竟提前勾连吴越。
他起身时,茶盏在案上发出清脆的响:封锁扬州至杭州的所有水道、旱路,一个信鸽都不许飞出去。
徐温抱拳道:末将这就调三千水军守长江,再派五百骑兵巡旱路。
还有。李昭望着地牢外的月光,三州使者即刻处斩,家眷流放岭南。
郭崇韬挑眉:大王,流放...是不是太轻了?
李昭转身时,眼里有寒芒闪烁,杀他们是立威,流放家眷是让扬州诸将明白——我李昭要的是人心,不是血债。
但若有人敢学他们...他的指节叩了叩案上的密诏,这密诏上的每一个名字,我都会记在账上。
第二日卯时,三颗人头被悬在寿州城门。
李昭站在城楼上,望着城下围得水泄不通的百姓。
有白发老丈颤巍巍跪下,哭道:淮南王替咱们除了蛀虫!人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声,惊得城鸦扑棱棱乱飞。
把供词抄二十份,送扬州各军。李昭对徐温道,再派个能说会道的,去扬州跟朱瑾、张训说——本王念他们是杨公旧部,既往不咎,但再有二心...他顿了顿,扬州的城墙,比寿州的高,但本王的刀,比城墙的砖硬。
午后,吴越使者被请进王府。
李昭将装着首级的木匣推过去,匣盖地打开,使者的脸瞬间煞白。
替本王带句话给钱王。李昭的声音像浸了霜,他若想和,就把跟楚、闽的盟书烧了;若想战...他抽出腰间佩刀,刀锋在案上划出半寸深的痕,本王的三十万大军,比他的战船快。
使者抱着木匣退下时,衣襟已被冷汗浸透。
李昭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前世钱镠保境安民的美誉——可惜这一世,吴越的刀,该收进鞘里了。
暮色漫上城墙时,李昭正准备去长江防线巡视。
阿三又匆匆赶来,这次他的伤已裹了新纱,手里攥着封蜡印未拆的密信。
大王,他喘着气,江西急报。
李昭拆开信,烛火在二字上晃了晃。
前世周本是杨行密麾下第一猛将,以忠义着称,此刻却在信里写着江西节度使周本,奉唐昭宗密诏,起兵收江西诸州——唐昭宗?
李昭冷笑,那糊涂皇帝的密诏,怕是钱镠伪造的。
他望着窗外渐起的夜雾,忽然笑了。
前世他总写历史的车轮不可阻挡,可此刻他分明听见,车轮的方向,正碾过他的掌心。
而这一次,他要攥紧缰绳。
备马。他对徐温道,去长江。
马蹄声踏碎夜色时,阿三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大王,周本的兵,已经到洪州了。
李昭勒住马,望着东南方的星空。
那里有颗将星正亮得刺眼,比三日前更靠近寿州——周本,这名字,该在史书里写新的注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