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行记室!
这赏赐之重,已远非寻常。
徐温父子二人连忙跪谢。
李昪捧着那沉甸甸的书册,入手温润,墨香扑鼻,他能感受到眼前这位雄主身上散发出的磅礴气度和求贤若渴的诚意,心中不禁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
然而,这份喜悦与安宁并未持续太久。
就在此时,一名亲卫神色匆匆地从门外闯入,附在李昭耳边低语了几句。
李昭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让她进来。”
片刻之后,一身风尘仆仆的苏慕烟走了进来。
她的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她带来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千层巨浪。
“主公,”苏慕烟的声音嘶哑而急促,“扬州有变!杨行密病入膏肓,已是油尽灯枯,恐时日无多。其长子杨渥骄横跋扈,与诸弟及老将们嫌隙日深,淮南内部已现分裂之兆。更重要的是,我的人截获密报,北面的朱温已遣密使潜入扬州,正暗中与杨渥接触,许以重利,意图分化瓦解淮南,将其收为附庸!”
消息一出,堂中气氛骤然紧张。
徐温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曾是杨行密麾下,对淮南内部的矛盾了如指掌,深知苏慕烟所言非虚。
一旦朱温插手,局势将变得无比凶险。
李昭负手而立,在大堂中来回踱步,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腰间的剑柄。
这是一个巨大的危机,也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机遇。
淮南若乱,正是他东进的最好时机。
但前提是,他必须先彻底稳固自己的后方,尤其是庐州这个新得的战略要地。
他的目光扫过徐温,又落在了尚捧着书册的李昪身上。
一直沉默的郭崇韬上前一步,沉声道:“主公,淮南将乱,我等正可坐收渔利。然,欲取淮南,必先安庐州。徐将军虽已归降,但人心维系,非一日之功。崇韬有一策,或可令主公与徐将军结成牢不可破之盟。”
“讲。”李昭停下脚步。
郭崇韬看了一眼徐温父子,缓缓说道:“联姻。主公有一位堂妹,年岁与李昪公子正相仿。若能将郡主许配给李昪公子,则主公与徐将军便成姻亲,从此便是一家人。如此一来,既是嘉奖徐将军归附之功,又是向天下昭示主公对庐州将士的信重。徐将军为子孙计,必将死心塌地,庐州可安,则图谋淮南再无后顾之忧!”
此言一出,徐温悚然动容,随即便是狂喜。
他做梦也想不到,李昭不但不猜忌他,反而愿意屈尊降贵,与他这个降将结为姻亲!
这是何等的信赖与荣宠!
李昭略一思忖,便断然道:“此计大善!就依崇韬之言。此事,便交由你去办。”他转向徐温,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将军,你我今后便是亲家,还望勿要推辞。”
徐温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拉着尚在发懵的李昪,重重叩首:“主公天恩,徐温父子粉身碎骨,无以为报!”
接下来的几日,李昭趁热打铁,在庐州颁布了一系列新政。
他下令,庐州全境税赋减免三成,以安抚民心;同时,恢复盐铁专卖,将这两项最重要的财源牢牢控制在手中,为未来的战争机器提供血液;更令人称道的是,他下令在城中设立学堂,广招因战乱而流离失所的士人子弟,并亲自修书,重金邀请江南名士前来庐州讲学。
政令一出,庐州全城沸腾。
减税让百姓得到了实惠,设学堂则赢得了士族阶层的拥戴。
一时间,城中街头巷尾,到处都是对新主的赞美之声:“苛政猛于虎啊,现在好了,李昭主公真是仁主!”“听说还要办学堂,咱们的孩子也有机会读书了!”“庐州有新主,安居有望矣!”
民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归附。
夜色如墨,洗尽了白日的喧嚣。
新设的学堂院墙外,几株桂树在晚风中散发着清幽的香气。
李昪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石阶上,他没有看那本获赐的《资治通鉴》,而是仰头凝望着漫天的星斗。
星河璀璨,深邃无垠,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白日里发生的一切,如梦似幻,却又无比真实。
从一个降将的养子,到被新主赏识,甚至即将成为其姻亲,这身份的转变快得让人目不暇接。
他握了握拳,感受着那份少年人特有的、对未来的憧憬与不安。
他想起了养父徐温在归降前夜对他说过的话。
“父亲曾说,天下英雄辈出,非一人一姓所能独占,唯有识时务、知进退者,方能在这乱世中立于不败之地。”李昪的声音很轻,仿佛在对自己,也对这寂静的夜空喃喃自语,“今日得见李昭,观其言,察其行,赏罚分明,恩威并施,收服人心犹如探囊取物……其志,恐怕不止于江淮一隅。果然非凡。”
他的眼中闪烁着与星辰同样明亮的光芒,那是混杂着敬畏、审视与一丝丝野心的复杂光芒。
就在这时,一名李昭身边的亲卫提着灯笼快步走来,在不远处停下,恭敬地躬身道:“李公子,夜深了。主公与您父亲已在府中设下夜宴,正等着您过去共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