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哥哥……放开我……”青青徒劳地挣扎着,巨大的恐惧淹没了他。
王孟泽猛地将他拉近,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那双燃烧着疯狂和绝望的眼睛死死锁住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我最成功的作品,是我唯一拥有的……你哪里也不能去,永远都不能离开我!”
这不再是哥哥对弟弟的挽留,而是造物主对所属物的绝对宣告。
青青在他眼中,看不到一丝爱,只有占有的疯狂和即将一同毁灭的决绝。
自那次未遂的逃亡后,青青的世界彻底失去了颜色与边界。
或许是他的反抗触怒了更高层级,或许是实验进入了新的阶段,他被注射了更多扰乱神经、模糊意识的药物。
日与夜的界限模糊了,现实与噩梦交织在一起。
他常常分不清自己是在冰冷的实验台上,还是在那棵记忆中的老槐树下。
他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大部分时间只是呆呆地坐着,或是昏睡着。
对周围的一切刺激都反应迟钝,除了王孟泽的出现。
每当那个穿着白大褂的修长身影靠近,一种源自骨髓深处的、条件反射般的恐惧就会攫住他。
他会不可抑制地开始发抖,向角落蜷缩,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充满抗拒的呜咽。
那不再是委屈的哭泣,而是一种纯粹的、生理性的厌恶与痛恶。
王孟泽似乎并不在意,或者说,他更满意于青青现在的状态——安静,顺从,不再试图逃离。
他依旧会亲自进行一些关键的注射,记录着青青在药物作用下无意识的抽搐和呓语。
他看着青青的眼神,带着一种科学家审视完美标本的狂热,那里面,最后一丝人性的涟漪也彻底消失了。
然而,在青青那片浑浑噩噩、充满痛恶的黑暗心湖下,在最深的梦境里,偶尔会闪过一丝微弱的光。
他会梦见一个模糊的午后,阳光很暖,有人笨拙地牵着他的手,走过福利院坑洼不平的院子。
会梦见一个温暖的怀抱,在他被噩梦惊醒时,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会梦见舌尖泛起一丝熟悉的、酸酸甜甜的味道,不是橘子,是……是什么?
那些碎片太模糊,太短暂,往往在他试图抓住的瞬间,就被更强烈的痛苦和冰冷的现实撕碎。
剧烈的头痛会袭来,或者是新一轮药物注射带来的灼烧感,将他重新拖回无尽的混沌。
在偶尔清醒的、极其短暂的瞬间,青青会抱着疼痛欲裂的头,蜷缩在阴影里。
巨大的恨意与那丝微弱的光明在他体内撕扯。
他恨这个将他变成怪物、夺走他一切的哥哥。
可是……
记忆深处,那个会为他擦汗、会因为他跟在身后而放慢脚步的温柔身影,又该如何安放?
“哥哥……”
这两个字,有时是他在极致的痛苦中无意识溢出的呢喃,带着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依赖;
有时,却又是在清醒时,从齿缝间挤出的、淬着血与恨的诅咒。
这份矛盾撕扯着他残存的意识,比任何药物都让他痛苦。
他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实的王孟泽,或者说,他宁愿那个温柔的哥哥从未存在过,也好过承受如今这被彻底背叛和摧毁的绝望。
他浑浑噩噩,痛恶着眼前这个疯狂的科学家。
可是……“哥哥”。
那一点来自遥远过去的、虚幻的温暖,成了困住他灵魂的最后、也是最坚固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