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雯你别动,我马上回来!”王鑫的声音带着一种王孟泽从未听过的急促。
“爸爸?”孩子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王鑫猛地回头,看到儿子,几步走过来一把将他抱起,外套都来不及拿就冲出了家门。
夜风很凉,王孟泽缩在爸爸怀里,能清晰地感觉到爸爸抱着他的手臂在微微发抖。
“爸爸,我们去游乐园吗?”他小声问,带着一丝残存的希望。
王鑫喉结滚动了一下,下巴蹭着儿子的发顶,声音沙哑:“妈妈不舒服,我们先去医院看妈妈。”
医院走廊的白炽灯冰冷刺眼,消毒水的味道无孔不入。
郑雯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看到儿子,她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却因为突然蹙起的眉头而中断。
王鑫立刻俯身过去,紧紧握住她的手,连声问:“怎么样?还疼吗?”
医生的话言简意赅:“先兆流产。孕妇过度劳累,情绪波动也可能是个诱因。需要绝对卧床休息,不能再操心了。”
“流产”这个词像一块冰,砸进了王孟泽懵懂的认知里。
他不太明白具体含义,但知道妈妈肚子里有了小宝宝,而现在,小宝宝可能要不在了。
他看着妈妈虚弱的样子,看着爸爸紧锁的眉头和布满血丝的眼睛,游乐园的五彩泡泡彻底碎了,被医院里这片令人窒息的白色取代。
王鑫开始了医院、实验室、家三点奔波的生活。
他眼下的乌青越来越重,在家时也常常心不在焉。
他依旧会给王孟泽讲故事,哄他睡觉,但王孟泽能感觉到,爸爸的思绪总有一半飘在别处——或许是医院的妈妈身上,或许是实验室那些泛着幽光的培养槽里。
一天晚上,王孟泽起夜,发现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光。
他悄悄走过去,看见爸爸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复杂的数据曲线,而爸爸的额头抵在交叠的手臂上,肩膀微微塌着,那背影看上去沉重又疲惫。
孩子没有进去,只是默默回到自己的小床上。
他第一次模糊地意识到,爸爸承诺的“游乐园”,可能比那些培养槽里奇怪的生物还要难以触及。
家里不再有妈妈忙碌的轻声哼唱,爸爸的笑容也像蒙上了一层灰尘。
期待落空带来的委屈,被一种更沉重的、对妈妈身体的担忧和对爸爸疲惫的心疼所取代。
他不再问游乐园的事了。
郑雯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但仍需住院观察。
王鑫松了半口气,剩下的半口却哽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那天他从医院回来,准备拿些换洗衣物,正看见儿子蹲在客厅的地板上,笨拙地试图把一张画塞进书包里。
画纸上,是三个歪歪扭扭的火柴人,手拉着手,背景是一个大大的、色彩斑斓的摩天轮。
王鑫的脚步顿住了。
王孟泽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爸爸,立刻把画藏到身后,小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努力做出懂事的样子:“爸爸,我没想去游乐园……我就是画着玩的。妈妈和小宝宝最重要。”
那一刻,王鑫感觉自己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酸涩难当。
他蹲下身,把儿子连同那张皱巴巴的画一起搂进怀里。
“阿泽,再给爸爸一点时间。等妈妈好了,等小宝宝安全了,爸爸一定……一定补给你。”
王孟泽乖巧地点头,小手拍了拍爸爸的背,像妈妈平时安慰他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