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桥内一片寂静。所有的机械神甫都停止了动作,等待着他们的领袖做出决定。
乌兰-赫什的光学镜头闪烁了数秒,他在进行海量的运算。
“我拒绝,摄政王大人。”
他的回答,让基里曼的眉头皱了起来。
“给我一个理由,乌兰-赫什。”
“理由有三。”乌兰-赫什的声音依旧平稳,“第一,我们对封印核心当前状况的了解为零。任何外部能量的注入,都有百分之九十二点七的可能性,会加速腐化的进程,而非切断它。”
“第二,‘外科手术式打击’只是理论模型。火星地壳的复杂结构,以及封印本身对空间的扭曲,会让任何形式的能量束在传导过程中发生偏转。误差率超过百分之四十。一旦偏离目标,我们可能会直接命中封印核心。”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乌兰-赫什的合成音提高了一点,“根据我所继承的最高权限档案记载,诺克提斯迷宫的封印,与火星的地核稳定系统相连。任何对封印的破坏性攻击,都有可能导致火星本身的毁灭。这个风险,我的逻辑不允许我承担。”
基里曼看着他,这个由纯粹逻辑构成的盟友。
“你的逻辑,是否计算过康斯坦丁·瓦尔多和他的禁军卫队的价值?”基里曼的声音冷了下来,“他们是帝皇最后的守护者。如果他们失败了,我们同样会面对虚空龙破封而出的局面。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这是战争,将军,不是实验室里的演算。”
“正是因为这是战争,我们才更需要依赖演算,而非情感。”乌兰-赫什寸步不让,“禁军的价值是巨大的,但火星的价值是无限的。我的职责是守护万机神(onissiah)的圣地,守护人类帝国的知识宝库。我不能用无限的价值,去赌一个微乎其微的成功率。”
“所以你的选择就是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禁军被那个东西吞噬?”基里曼的怒火开始升腾。
“我的选择是等待。”乌兰-赫什回答,“等待更多的信息,等待瓦尔多阁下从内部传回的信号,或者,等待帝皇本人的进一步指示。在当前信息不足的情况下,任何行动都是非理性的。”
“我们没有时间等待了!”基里曼一拳砸在控制台上,“你这是在把帝皇的忠诚卫士,当成你逻辑演算里的消耗品!”
“我是在为整个帝国负责,摄政王大人。”乌兰-赫什的机械身躯向前一步,与基里曼对视,“而您,似乎正在被您对‘兄弟’的情感所左右。请恕我直言,这种情感,正是导致荷鲁斯叛乱的根源之一。”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基里曼内心最深处的痛。
他们的联盟,在帝皇留下的古老谜题面前,出现了第一道清晰可见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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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拉,神圣皇宫,黄金王座之上。
许欣“看”着这一切。
他的意识,一部分与瓦尔多相连,感受着那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古老恶意,倾听着那足以动摇任何信仰的“真相”。
另一部分,则笼罩在火星之上,旁观着他的儿子与机械教领袖之间,那场关于理性与决断的激烈争吵。
他看到了基里曼的果决与愤怒,也看到了乌兰-赫什的理智与……局限。
他们都做出了在各自立场上,最正确的判断。
但他们都错了。
因为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可以用武力摧毁,或者用逻辑分析的敌人。
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布局了亿万年的棋手。一个将自己的一部分,变成了棋盘本身的老怪物。
对付这样的敌人,需要跳出棋盘。
许欣的意识,做出了决断。
他没有去联系基里曼,也没有给乌兰-赫什下达新的指令。
他选择了一条最直接,也最危险的道路。
他要亲自下场。
一股温和而磅礴的意志,顺着那条无形的链接,涌入了诺克提斯迷宫的封印核心。
正在与封印能量对抗的瓦尔多,身体猛地一震。
他感觉到,一股熟悉到铭刻在他灵魂最深处的力量,降临了。那不是命令,不是指示,而是一种……接管。
他的身体,依然由他控制。但他的意志,他的灵魂,此刻成为了一个更伟大存在的容器。
虚空龙几乎在同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这个变化。
“你……你终于肯亲自露面了,窃贼!伪帝!”它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愤怒之外的情绪,那是惊讶,以及一丝……忌惮。
瓦尔多的头盔下,传出的,却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
那声音平静,深邃,仿佛蕴含着整个星辰大海。
“你说的没错,但你遗漏了一个细节。”
帝皇,通过他最忠诚的禁军统帅之口,对上了这位古老的神明。
“那把锁,是我故意让你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