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站在这里已经一个小时了,你的手,三次握紧了剑柄,又三次松开。”佩图拉博走到他身边,也看向下方的实验。“能让你这位永远冷静的摄政王如此失态,除了泰拉,除了我们那位‘父亲’,还能有什么事?”
基里曼沉默了。他确实收到了来自瓦洛里斯的加密信息。信息很短,只有一句话:『执政官已就位,遵从神意』。
他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父亲不等了。在他离开泰拉的短短时间内,父亲就掀了桌子。
“他太急了。”基里曼低声说。“他这样做,会让整个帝国分崩离析的。”
“分崩离析?不,我倒觉得,这才是他该有的样子。”佩图拉博的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我认识的那个父亲,从来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政治家。他是一个征服者,一个创造者,也是一个毁灭者。他只会用最直接的方式,去达成他的目的。敲桌子,掀棋盘,甚至连人带棋盘一起砸烂。”
他看向基里曼。“你害怕了,罗伯特。你害怕他会毁掉你辛辛苦苦维持了一百年的秩序。你害怕你所珍视的一切,在他眼中,不过是些可以随时推倒重来的积木。”
“我不是害怕,我是担忧。”基里曼反驳道。“帝国是一艘千疮百孔的巨轮,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那是因为你只想着修补,而他,想的是直接换一艘新船。”佩图拉博哼了一声。“别忘了,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他连复活我们这些‘叛徒’这种事都敢做,清洗一下泰拉那群肥猪,又算得了什么?”
一旁的莱恩·艾尔庄森一直沉默不语,此刻却突然开口了。
“父亲的意志,不容你我揣测。”他的声音如同极北的寒风。“我们在这里的任务,是监督这个实验。泰拉的事,自有父亲的安排。”
基里曼看了莱恩一眼,这位兄弟苏醒后,似乎变得比以往更加沉默,也更加……纯粹。他只相信一件事,那就是帝皇的命令。
基里曼不再说话,他重新将目光投向下方那具巨大的骨架。他知道,无论泰拉发生什么,他都必须留在这里。这是他的承诺,也是他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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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拉,神圣日。
国教至高大教堂外,人山人海。数以百万计的信徒聚集在巨大的广场上,聆听着大主牧通过扩音器传来的,慷慨激昂的布道。
“……一个篡位者,一个伪装成忠诚卫士的叛徒,正试图窃取神皇陛下的权柄!他用谎言蒙蔽了我们的英雄,软禁了我们的摄政王!他想让帝国重新回到那个没有信仰的黑暗年代!”
大主牧的声音充满了悲愤与力量,煽动着每一个信徒的情绪。
“我们,神皇最虔诚的子民,决不能容忍这种亵渎!我们要用我们的祈祷,我们的忠诚,去扞卫陛下的荣光!我们要让那些叛徒知道,帝国的基石,是信仰,而非刀剑!”
人群的情绪被点燃了,他们高呼着“神皇万岁”,“打倒叛徒”的口号,声浪直冲云霄。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教堂那巨大的彩色玻璃穹顶上,突然浮现出了一幕幕清晰的幻象。
幻象中,正是那位慷慨陈词的大主牧。他跪在一个阴暗的密室里,亲吻着一个长着九只眼睛的怪异雕像。
另一幕幻象出现,几位地位崇高的红衣主教,正在与一个皮肤如同腐烂脂肪的商人交易,商人递给他们一个箱子,箱子里装满了某种不断蠕动的,散发着瘟疫气息的圣物。
又一幕幻象出现,审判庭的代表,那位黑甲审判官,正在审阅一份文件,文件的标题是『关于在泰拉巢都底层,进行灵能者清洗以稳定基因税的可行性报告』,报告建议,每年需要“处理”掉至少一千万“无用”的灵魂。
一幕又一幕,无声的画面,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
广场上的喧嚣,渐渐平息了。
信徒们仰着头,呆呆地看着天空中的幻象,脸上的狂热变成了迷茫,然后是恐惧,最后是愤怒。
他们看到,他们所敬仰的神职人员,背地里却做着如此肮脏的勾当。他们所信赖的秩序守护者,却视他们为可以随意处理的数字。
“妖术!这是混沌的妖术!”大主牧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他指着天空,“不要相信!这是叛徒的阴谋!”
然而,已经没有人听他的了。信仰的基石,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痕。
混乱,如同瘟疫一般,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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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泰拉审判庭总部,一座如同黑色利剑般刺入天空的巨大堡垒。
堡垒的周围,出现了一队队金色的身影。
阿斯塔特禁卫军,以战斗阵型,无声无息地包围了这里。他们没有携带重型武器,但每一个士兵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都足以让最精锐的星界军团感到窒息。
审判庭的防御部队——风暴兵,立刻进入了战斗位置。激光武器的充能声此起彼伏。
堡垒的大门前,身着黑色动力甲的审判官,与身披金色战甲的瓦尔多,遥遥相对。
“瓦尔多!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审判官怒吼道,他的声音通过头盔的扩音器,带着电流的杂音。“包围审判庭总部!你这是在向帝国宣战!”
瓦尔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我不管你那份任命书是真是假!审判庭独立于所有帝国机构之外,只对帝皇本人负责!你没有权力命令我们!立刻带着你的士兵滚开!否则,我们将视你们为叛军,就地格杀!”审判官发出了最后的通牒。
瓦尔多依旧沉默,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指向了皇宫的方向,指向了那座在泰拉任何一个角落都能看到的,金色的巨塔。
然后,一个声音,一个不属于瓦尔多的声音,通过他盔甲的发声器,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
那声音不大,却仿佛直接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响起。
带着万年的沧桑,带着神明的威严,也带着一丝……不耐烦。
“朕的规矩,才是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