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威仪』号的舰桥，时间仿佛被拉长成了一条凝滞的河流。
每一秒，都像是从冰封的恒星核心中艰难挤出。
特拉詹·瓦洛里斯的目光锁定在战术屏幕上，那只属于罗保特·基里曼的，燃烧着兽性与毁灭欲望的血红色眼睛，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
阿里翁的声音，那句“请求确认『最终敕令』执行授权”，仍在通讯频道中回响，冰冷，清晰，不带一丝动摇。
“统帅大人？”一名盾牌上尉，瓦洛里斯的亲卫，终于忍不住开口。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在这片沉重的空气中，却显得格外突兀。“我们必须做出决断。每一刻的迟疑，都可能让摄政王大人……”
他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他未尽之言。让摄政王大人被wAAAGh!的狂潮吞噬，变成一个只知毁灭的怪物。
“考尔的通讯请求，大人。”另一名禁军军官报告道，他的声音同样紧绷，“他……他请求我们无论如何，都要保留基里曼大人的生物样本。”
这句话让舰桥上的气氛更加怪异。一边是决定帝国未来的生死抉择，另一边，则是火星大贤者那不合时宜，甚至可以说是冷酷的科学渴求。
瓦洛里斯没有理会任何一方。他只是看着屏幕，看着那只血红色的眼睛，看着那双眼睛的主人，那位帝皇之子，他的叔叔，正在自己的意志战场上进行着一场凡人无法想象的战争。
他看到了那只眼睛深处的挣扎。那不是纯粹的疯狂，而是一种被囚禁的痛苦。
许久，久到连时间本身都似乎失去了耐心。
瓦洛里斯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通过最高权限的通讯频道，直接送达阿里翁的耳中。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蕴含着一股足以扭转乾坤的力量。
“阿里翁。”
“属下在。”阿里翁的回应即时传来。
“收回你的武器。”
命令下达的瞬间，舰桥上响起一片细微但清晰的动力甲关节摩擦声。数名禁军军官的身体出现了瞬间的僵硬。
收回武器？面对一个即将被wAAAGh!能量腐化的原体？
“大人？”最先开口的那名盾牌上尉再次出声，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疑虑，“恕我直言，这不符合『最终敕令』的执行规程。风险……”
“风险由我承担。”瓦洛里斯打断了他，语气不容置喙。“阿里翁，我的命令没有结束。”
“属下遵命。”阿里翁的声音依旧平稳，守护者之矛的矛尖，那致命的嗡鸣声悄然平息。
“但保持戒备。”瓦洛里斯继续说道，他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屏幕，“启动你的战术目镜的最高灵能光谱分析模式。向我描述你所见的，基里曼大人的灵魂之光。我要知道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变化。”
这个命令，比“收回武器”更加出人意料。
这不是一个战士的命令，更像是一个学者的观察。
瓦洛里斯没有选择相信，也没有选择处决。他选择了第三条路，一条最危险，也最需要勇气的路。
他要亲眼见证这场战争的结果。他赌的不是基里曼的意志，而是帝皇基因的坚韧，以及他麾下禁军，在零距离应对一位失控原体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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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铁牙』号的破损舰桥上，阿里翁缓缓放下了守护者之矛。
他身后的禁军小队成员们，虽然对统帅的命令感到困惑，但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武器的能量场强度降低，但姿态依然保持着随时可以发动致命一击的状态。
阿里翁的战术目镜中，世界化作了另一番景象。
物质的外壳褪去，显露出灵魂的本质。
他看到了罗保特·基里曼的灵魂。
那是一团正在剧烈燃烧，并且不断分裂的光焰。一半是深邃如星海的蓝色，代表着秩序、逻辑与属于人类的坚韧意志。另一半，则是污浊、狂暴的绿色，那是wAAAGh!能量的具象化，充满了最原始的毁灭与暴力。
“统帅大人，”阿里翁开始了他的描述，声音冷静得如同记录仪，“目标灵魂灵光呈现双色分裂状态。蓝色灵光，属于基里曼大人，正在被绿色灵光侵蚀。蓝色灵光结构稳定，但能量强度正在衰减。绿色灵光……它在增殖，在吞噬。”
两股力量在他的视野中互相撕扯，每一次碰撞，都让基里曼的身体爆发出痛苦的痉挛。绿色的能量烈焰随着每一次脉动而高涨，那只血红色的眼睛也愈发狰狞。
就在此时，一个异变发生了。
从那团蓝绿交织的灵魂之光中，分离出了一道模糊的阴影。
那阴影的轮廓，与基里曼一模一样，但它通体漆黑，散发着绝望与虚无的气息。
阴影缓缓地转向阿里翁，一个声音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响起。那声音，就是基里曼的声音，但其中充满了疲惫与哀求。
“杀了我，禁军。”
阿里翁的身体纹丝不动，但握着守护者之矛的手，指关节微微收紧。
“你看到了，不是吗？”那个阴影低语着，它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诱惑力，“这场战争，我快要输了。佩图拉博的攻击，打破了最后的平衡。我能感觉到，那股绿色的潮水，正在淹没我的思想，我的记忆，我的一切。”
阴影向前飘了一步，离阿里翁更近了。
“你还在等什么？等我变成一个只会咆哮的野兽？等我把你们，把这艘船，把整个舰队都撕成碎片？那还是罗保特·基里曼吗？”
“执行你的使命，阿里翁。这是『最终敕令』存在的意义。保护帝国，不受任何威胁，哪怕那威胁……是我。”
阴影的声音充满了悲伤，它伸出手，指向基里曼那痛苦扭曲的身体。
“让他解脱吧。也让你，完成你的使命。这是慈悲，也是责任。动手吧，在我还保留着最后一丝属于自己的意识时，以我的名义，命令你……杀了我。”
这番话，比任何恶魔的低语都更加恶毒。
因为它说的，句句属实。
它利用的是禁军的忠诚，是阿里翁的责任感。
阿里翁沉默着，他只是将阴影的话，连同他所见的景象，一并转述给了瓦洛里斯。
“……一个灵魂阴影正在与我沟通，内容为劝诱我执行敕令。判断为基里曼大人自身求死意志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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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仇之魂』号的舰桥上，荷鲁斯·卢佩卡尔发出了一声愉悦的轻笑。
他面前的巨大观察屏幕上，正实时播放着从某个隐秘探针传回的画面——『大铁牙』号舰桥上的一切。
“看看吧，阿巴顿。”荷鲁斯指着屏幕上那对峙的双方，语气轻松得像是在欣赏一出戏剧，“我的好兄弟基里曼，和他父亲最忠诚的看门狗。多么美妙的画面。”
“战帅，我们是否应该……”艾泽凯尔·阿巴顿上前一步，他的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
“应该什么？冲上去，给他们一个痛快？”荷鲁斯转过身，看着他最器重的子嗣，“不，不，不。那太无趣了。你难道不想知道结局吗？”
他走近屏幕，手指轻轻划过基里曼那张痛苦的脸。
“瓦洛里斯会怎么选？是杀了基里曼，成为帝国的罪人与功臣？还是相信基里曼，然后赌上整个禁军舰队，去面对一个可能失控的原体？”
荷鲁斯笑得更开心了。
“无论他怎么选，父亲的帝国，都会出现一道无法弥合的裂痕。忠诚将受到质疑，命令将被重新审视。这比摧毁一支舰队，更能动摇他们的根基。”
他顿了顿，饶有兴致地看着屏幕中那个劝诱阿里翁的阴影。
“而且……一个被wAAAGh!能量部分腐化的基里曼，你不觉得，他会成为一个更有趣的玩具吗？一个懂得计算和战略的……野兽。我想想，该给他起个什么新名字好呢？”
荷鲁斯沉浸在自己的恶趣味中，命令舰队保持距离，静静地欣赏这场由他间接导演的“家庭伦理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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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王座上，许欣的意识正在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煎熬。
他“看”到了。
通过基里曼的基因种子，通过禁军与他之间那微弱的灵能链接，他看到了发生在遥远星空中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