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狱的砖缝里渗着潮冷的水,林野裹着洗得发白的杂役服蹲在炉前,指甲盖大小的道禁符纹在指尖流转。
他盯着第三十六座丹炉的火门,袖口被炉温烤得发烫,却仍像捏着活物似的轻轻拨动符阵节点——这是他连续第七日做这件事了。
丹炉突然喷出一缕紫烟,守阵的外门弟子捂着鼻子骂骂咧咧:他娘的又排毒!
这破炉子比茅房还臭!林野垂着头往炉里添炭,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暗芒。
他能感觉到源罪之井的道禁反制在血脉里微微发烫,每次调整符阵,就像在拨弄一把藏在暗处的刀,刀鞘上的刻痕正慢慢对齐。
吵什么?
阴恻恻的女声劈开噪杂。
林野的后颈瞬间绷紧,他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药婆婆来了。
丹狱的穿堂风卷起她靛青裙角,那裙料上绣着密密麻麻的丹火纹,每一道都是用活人的血线绣的——铁鼻说的。
最近炉火躁动。药婆婆的手指抚过炉壁,指甲盖涂着腥红的丹砂,莫非有邪气侵入?
林野捏炭块的手紧了紧。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着天珠的闷响,这老女人的修为比他高两个大境界,稍有不慎就会被识破。
可下一刻,青蚨娘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带着惯常的恭顺:血引已备,铜心儿残魂尚在主炉共鸣,可压炉躁。
林野垂眸盯着炭块崩裂的火星。
青蚨娘是丹狱里唯一敢直视他眼睛的人,昨天她递药碗时,袖口蹭过他手背,他摸到了布料下凸起的麻点——那是被阴纹帛硌的,铁鼻说的。
药婆婆的笑声像刮过瓷片,那就用她的心火,再炼一炉九转通玄
脚步声渐远后,林野的背才慢慢松下来。
他望着药婆婆消失在丹狱拱门的背影,袖中天珠突然发烫,“源点溯源”的银光在识海一闪——是铜心儿的残魂在共鸣。
三更梆子响过第三遍时,林野摸出怀里的铁丝。
丹狱主炉后室的锁是他亲手修的,榫头松了三丝,此刻一声就开了。
炉内的热气裹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林野借着怀里藏的火折子光抬头,瞳孔骤然收缩——主炉内壁上,一缕半透明的魂丝正缠绕着炉心,那魂丝细得像要被炉火烧散,却固执地绕成一个心形。
最让他心口发疼的是,那魂丝竟在轻轻哼唱:阿童乖,吃饭来,山外月,等你摘......
是山外荒坟前老妇的声音。
林野想起天珠里闪过的画面:白发老妇每天摆一碗冷饭,对着空坟唤。
原来铜心儿的小名,是阿童。
阿童。他轻声唤,火折子的光映得炉壁发亮。
那魂丝突然颤了颤,缓缓聚成人形——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胸口有个碗口大的洞,像是被生生剜去了心脏。
林野喉结动了动。
他摸出怀里用心血重绘的清心符,指尖抵在符上:我是林野,铁鼻说你想回家。
符纸泛起红光的刹那,炉壁一声渗出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