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没退。
他反而往前踏了一步,天珠在怀里剧烈震动,珠身的纹路全部亮起,像有银河在其中流淌。
老七的残魂、白石子的剑穗、阿蛮的凿子……所有曾与他有关的魂火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在他身后凝成七道虚影。
这些影子有的缺了胳膊,有的脸上还带着伤,却都笑着举起手,与他一起握紧星轨镐。
“你说我是魔?”林野的声音在发抖,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那我今日就以魔之名——”
镐尖与金影的手掌相撞。
“行守门之事!”
星轨镐的尖锋刺破金影的刹那,林野听见无数声音在耳边炸响。
那是小桃的银镯碰响,是白石子撕炊饼的脆响,是阿蛮凿石头的“叮叮”声,是老石娘火折子擦燃的“刺啦”声……所有被岁月碾碎的、被强者遗忘的、被称作“无名”的声音,此刻汇聚成最锋利的剑,刺破了那道不可一世的金影。
“这一镐——”他怒吼,金纹从掌心爬满全身,天珠的龙吟震得井底碎石乱溅,“敬所有没名字的!”
主脉断裂的轰鸣里,林野看见七十二道魂火冲天而起。
它们不再是被锁在链尾的幽光,而是化作璀璨的星雨,洒向外门的方向。
归墟童的幻灵最后一次在识海浮现,他的笑容比星雨还亮:“守门人…终于回来了。”话音未落,那道影子便融进了林野的识海,只余一句轻得像风的“门,交给你了”。
星轨镐“啪”地断成两截,掉在满是裂痕的碑核上。
林野跪在废墟里,天珠的热度渐渐退去,只剩一片沉寂。
他望着漫天星雨,突然想起白石子最后用血写的“替我烧了那炷香”——此刻那些星雨,不正是最好的香吗?
外门方向传来隐约的喧哗。
林野抹了把脸上的血,抬头望去,只见山脚下亮起无数篝火,百来个身影在火光中跳跃,他们的呼喊穿透晨雾:“林哥撑住!林哥撑住!”
内门最高处的摘星崖上,云崖子望着坠入深渊的剑令,忽然笑了。
那枚象征内门首席的玉牌在风里翻着跟头,最终消失在云雾中。
他摸了摸胸口还在渗血的心脉,转身走向井边——那里有个浑身是血的身影正跪着,而他知道,自己该去扶一把。
律典阁的窗台上,青玉女捏着生死簿的残页。
灰烬已经飘远了,可她还能看见林野名字里的金纹,像活着的光。
她把残页塞进袖中,转身走向门外——既然不执旧律,总得去寻些新的规矩。
夜风卷过废墟,林野忽然听见头顶有细微的“嗡嗡”声。
他抬头,只见天珠表面裂开道极细的缝,一线银光从缝里漏出来,像在说些什么。
但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外门方向的呼喊突然变了调。
有尖锐的哨声刺破晨雾,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是律法殿的执法队到了。
林野扶着断镐站起来。
他望着漫天星雨,又看了看怀里沉寂的天珠,忽然笑了。
该来的,总要来。但这一次——
他摸了摸袖中半块没吃完的炊饼,那是白石子塞给他的最后礼物。
他要让所有来的人,都记住这些没名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