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是被疼醒的。
胸腔里像塞了块烧红的陨石,每吸一口气都扯得肩骨缝里的碎渣子往肉里钻。
他睫毛颤了颤,首先撞进瞳孔的是矿脉岩壁上斑驳的血痕——那是他刻“我命由我不由天”时溅的,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发亮,像一串被风串起的红玛瑙。
“醒了?”归墟童的声音从识海深处浮上来,带着点毛茸茸的温度。
林野偏头,就见那团半透明的光雾正蹲在他肩头,小手指戳了戳他心口的朱砂痣,“天珠在发烫,那女人的声音还在共鸣区震着呢。”
林野抬手按住眉心,果然有丝若有若无的女声缠在识海褶皱里,像根浸了蜜的细针,轻轻一挑就是一片酥麻。
“她说‘等你很久了’。”他哑着嗓子开口,喉咙里泛出铁锈味,“等我做什么?开门?还是……”
“不是开门。”归墟童突然坐直,光雾凝成小女孩的轮廓,发梢还沾着星轨的银粉,“我刚才顺着天珠的线摸了摸门里——那地方黑得像被挖空的棺材,但最深处有个暖融融的小窝,里面堆着好多带血的镐头,还有……”她顿了顿,声音突然软下来,“还有件很小的红肚兜,绣着并蒂莲。”
林野的手指猛地收紧。
他想起三年前雪夜,小桃发着高烧,把自己的旧肚兜拆了给他裹伤口,针脚歪歪扭扭的,说等以后赚够灵石,要绣对金凤凰的。
“叮——”
清脆的响声惊得两人同时抬头。
火簪儿正扒着矿脉的通风口,发间的火纹银簪撞在岩石上,脸蛋红得像刚从熔炉里捞出来。
她怀里抱着卷染了泥的黄绢,喘得话都断成两截:“林、林哥!青、青阳宗的试剑帖!”
林野撑着星轨镐站起来,矿镐与地面相击,溅起几点火星。
火簪儿冲过来,黄绢展开时带起一阵风,林野一眼就扫到末尾那行小字——“灵祭替补:小桃”。
“灵祭?”他的指节捏得发白,“他们要拿活人祭门?”
“上个月内门大比,七长老的独子走火入魔了。”火簪儿的声音在抖,她抓住林野的袖口,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宗里说要补全‘九灵归真阵’,得用血脉干净的处子……小桃前儿去药堂送伤药,被执事抓了生辰八字!”
林野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记得小桃总说自己命硬,说矿脉里的鬼见了她都要绕着走,可现在她的名字被写在“替补”两个字后面,像块随时要被丢进火里的炭。
“试剑帖说,外门弟子过三轮斗法就能进内门。”他突然笑了,笑得矿脉里的风都打了个旋,“内门有归墟令的左半片,在青云台的密室里。”他低头看向掌心,龙纹印记正随着心跳明灭,“那残片在召我,对吧?”
归墟童的光雾掠过他手背:“召你的不是残片,是残片里锁着的——”
“够了。”林野打断她,星轨镐往地上一杵,“我要进内门,救小桃,拿残片,然后……”他抬眼望向矿脉上方的天空,那里有片云正被风撕成碎片,“然后敲开那扇门,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青云台的雾比矿脉里的浓。
林野站在台下,望着七十二根试剑碑在雾里若隐若现,像七十二柄倒插的剑。
青玉女立在台中央,月白律官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悬着的试剑生死簿,封皮上的血字在雾里渗着暗芒。
“第一轮,破阵问心。”她的声音像冰锥子,“以灵力凝剑,破九重锁灵阵,时限一炷香。败者自废一脉,退下。”
外门弟子们开始骚动。
林野看见前排的赵狗剩正捏着块下品灵石发抖——那是他攒了三个月的,说要给娘换副棺木。
再后面,陈铁柱的灵火刚凝出半柄剑就散了,急得直搓手。
“下一位,林野。”
青玉女的声音像根线,精准地串起林野的名字。
他往前走,星轨镐在石地上拖出一道白痕。
云崖子站在观台边缘,白衣胜雪,无瞳的双目却像两口淬了毒的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