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枷锁(1 / 2)

外门广场的晨雾还未散尽,火簪儿的指甲已掐进掌心。

黄纸告示上“三日内献上等灵石百斤,逾期取消年度资源配给”的墨字被山风掀起一角,像条吐信的毒蛇。

她身后挤着二十来个矿奴,粗布衣襟蹭着粗布衣襟,呼吸声里全是倒抽的冷气。

“百斤?”有人先喊出声,“咱们矿脉上月才出了三百斤血石,全填了外门丹房的窟窿!”

“去年这时候才要三十斤。”另个声音带着哭腔,“我家娃病了,攒了半年的养气丹都换了药……”

喧哗声像滚石般撞开广场,惊得檐角铜铃叮当乱响。

火簪儿踮脚又看了眼告示边缘的朱红印鉴——是内门“玄玑阁”的九瓣莲纹。

她突然想起前日林野在矿洞说的话:“他们要的不是石,是矿脉喘气的命。”

“都闭嘴!”

喝声从告示碑后传来。

雷烈裹着玄色劲装挤进来,腰间雷纹剑鞘撞在碑石上,迸出星点火星。

他扫过人群时,目光在火簪儿脸上顿了顿——三天前矿脉易主那晚,这姑娘举着断镐站在最前头,喊“执镐者即道统”的声音比谁都响。

“宗门规矩。”雷烈指尖叩了叩告示,声音放得温和些,“你们交了灵石,我去丹房说情,给每家多分半盏聚气露。”

人群静了一瞬。

有个瘦巴巴的小矿奴拽了拽火簪儿的衣袖:“姐,半盏露够给娘擦伤口……”

“放屁。”

冷嗤从广场西头传来。

林野踩着晨露走过来,腰间道统镐的青铜穗子扫过青石板。

他没穿外门弟子的月白衫,只着件洗得发白的粗麻短打,右肩还留着矿镐磨出的老茧——这是他刻意留给所有人看的,“雷师兄的聚气露,怕不是拿矿奴的血换的?”

雷烈的耳尖瞬间涨红。

三天前矿脉争夺战的画面突然涌上来:他运足五成雷劲拔那截断镐,却被吸得掌心渗血;七十二条矿道的矿奴齐声喊“执镐者即道统”,地脉震颤得像要把他的骨头抖散。

此刻林野的目光扫过来,他竟本能地退了半步。

“林师弟。”雷烈握紧剑柄,“你刚掌矿脉,不懂宗门运作……”

“我懂。”林野打断他,转身看向人群,“懂他们挖十石,上头要九石;懂监工的皮鞭专往没灵石打点的人身上抽;懂去年冬天冻死的老周头,临终前攥着半块血石说‘够给孙女儿换粒保魂丹’——结果那血石被监工抢去,换了壶酒。”

人群里传来抽噎声。

火簪儿看见几个老矿奴的喉头动了动,像是要说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她突然想起林野立鼎那天,在青铜鼎上刻的名字:从最早被鞭死的矿奴,到上个月塌方时护住三个孩子的阿福,最后才是“林野”。

鼎身的血石纹路在火光里流转,像矿脉活了。

“够了!”雷烈的雷劲不受控地窜出来,劈得脚边碎石乱飞,“你若要闹,便去玄玑阁理论——现在,先把告示看清楚!”他手指猛戳黄纸,墨迹竟顺着指尖晕开,像滴溶在水里的墨。

变故来得突然。

离告示最近的小矿奴“啊”地尖叫,他摸过告示的手背浮出青斑,眼神瞬间变得浑浊:“我、我突然好累……要不就交了吧……”

“噬灵粉!”

风语童的声音从人堆里钻出来。

这孩子天生能听见地脉低语,此刻正趴在地上,额头抵着青石板,发梢沾了露水:“墨里掺了噬灵粉,沾者生惰,久则失志……他们要我们自己跪着交矿!”

林野蹲下身,指尖轻触小矿奴的手背。

青斑里渗出极淡的黑气,像条细蛇往他腕间钻。

他想起矿洞最深处那面血石墙——去年他被监工打断腿,躲在墙后养伤时,曾听见墙里有呜咽声,像无数人在哭。

“他们不敢明抢。”林野站起来,声音像淬了火的铁,“就用毒规矩慢慢吃人。”他转头看向人群,“但矿脉是咱们的命,命能交吗?”

“不交!”火簪儿第一个喊,她攥紧怀里的断镐,镐柄还留着林野掌心的温度,“命是自己的,矿也是!”

“不交!”“不交!”

喊声撞碎晨雾,惊得广场外的老鸦扑棱棱飞起来。

雷烈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青——他忽然发现,这些往日见了他就缩脖子的矿奴,此刻眼里烧着他从未见过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