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像未散的纱帐,裹着黑风城焦黑的断墙。
林野单膝陷在碎砖里,龙纹枪的枪尖扎进焦土,枪身上的赤焰只剩豆大一点,却固执地不肯熄灭。
天珠贴在他心口,表面的裂纹虽已淡了些,仍像爬着几条灰白的蜈蚣,系统提示音早没了动静,只剩残余的愿力在识海深处泛着暖光——那是城楼上幸存者举着的骨灯、火把、断剑投来的,此刻全凝成了他掌心薄茧里的温度。
铁莺伤重昏迷,已经抬去地窖。风驹的蹄声碾碎一片焦木,翎的银甲擦过他身侧,甲缝里还渗着暗红血珠。
她摘下沾血的皮手套,指尖掠过他垂落的发梢,又猛地收回——这个总把战术地图折得方方正正的副官,此刻发绳散了半截,几缕银发黏在汗湿的额角。
她的视线扫过城墙下用草席裹着的灰舌,扫过火簪婆婆盘旋不去的符灰,最后落在林野染血的衣襟上:灰舌的箭手队埋在西墙根,我让人刻了木牌。
你还站得起来吗?
林野没抬头。
他望着北方荒原,那里的大地正像被煮沸的粥,每隔三息就轻轻颤一下。
源核的脉动顺着他的脚掌窜进骨髓,比矿难时压在胸口的巨石更沉。
熔心童临死前的低语突然在耳边炸响,那个被黑焰烧穿胸膛的疯修士,最后吐着血沫扯他衣襟:它等满月...等你去掀盖头...
子珠归流,母珠将醒。
天珠深处的声音像古钟撞在铜盆里,闷闷的,却震得他耳膜生疼。
初代龙语者的虚影这次没显形,只在识海里投下一道波纹——那是千年前的记忆碎片:青铜门扉上爬满藤蔓,持焰枪的身影背对着他,将什么东西封进地脉。
林野闭了闭眼,喉间泛起铁锈味。
他抬起手,指尖抚过枪柄上的血色密钥——那是从矿主尸体上扒来的,此刻正随着源核脉动发烫,烫得他掌心生疼。
我已不是矿奴。他对着空气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却震得龙纹枪嗡鸣。
枪尖的火种地窜高三寸,烧穿了笼罩城垣的硝烟。
远处,正在搬运伤员的幸存者们突然停住脚步,有人举起骨灯晃了晃,有人把断剑插进焦土,火星顺着剑刃爬上天际——是愿力,又在往天珠里涌。
林野能感觉到裂纹在一寸寸愈合,像春冰初融的河。
此道不灭。
苍老的声音从城门口传来。
守碑人不知何时到了那通斑驳石碑前,他佝偻的背挺得笔直,枯瘦的手指沾着自己掌心的血,正往碑底刻什么。
林野眯起眼——是龙首衔枪的图腾,龙角像他枪身上的纹路,枪尖挑着团火焰,跟此刻枪头的火种一模一样。千年前,守门人持焰枪封龙门。老人的声音裹着风,今日,少年以众生愿力续火种...好,好。
一只鸦影掠过守碑人头顶。
影鸦落在石碑顶端,鸦喙里还叼着半片焦黑的鳞甲。
它歪着脑袋,琥珀色的鸦瞳映出刚刻好的图腾,忽然振翅而起,往西北方的大漠深处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