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新生的金色竖瞳,如同镶嵌在天地间的神明之眼,瞳孔深处不见丝毫情感,只有一片亘古不变的寂然。
它微微一颤,并非血肉之躯的眨动,而是整个空间的律动。
一道无形的意念,如同一滴落入静湖的墨,瞬间晕染开来,越过山川,穿透虚空,精准地投入凤无涯的识海。
“第九鼎……不在人间。”
这声音不辨男女,不带喜怒,却蕴含着一种剥离万物表象、直指本源的绝对意志。
与此同时,九嶷山巅,焦土之上,一场凡物与怨灵的战争正进行到最酷烈的阶段。
焦夫人周身环绕的炎息已不再是单纯的火焰,而是化作了无数扭曲的、哀嚎的人形烟柱,那是被她力量蒸干的所有生灵的怨念集合。
她立于干裂的河床中央,脚下的大地因酷热而琉璃化,反射着令人作呕的暗红色光芒。
“奴才!一群没有主人的奴才!”她发出刺耳的尖啸,枯草般的长发狂舞,每一根发丝末梢都燃着幽蓝的鬼火,“你们的主人将我抛弃在冰冷的灶膛,任我锈蚀腐朽!你们的主人跪拜苍天,祈求那虚无缥缈的怜悯!现在,我就是你们的天,我就是你们的劫!给我烧!”
她双手猛然朝天一举,天空那轮被浊气染成昏黄的烈日仿佛受到了召唤,光线骤然炽烈了十倍。
一道巨大的火柱,如同天神发怒投下的惩戒之矛,轰然砸向那由三百农具组成的简陋阵列。
犁铧组成的盾墙在瞬间被烧得通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那些刚刚觉醒灵智的旧器灵,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其反抗显得如此脆弱。
它们没有退缩,只是将阵型收得更紧,用自己历经百年风霜的铁骨,死死护住身后那片土地和土地上的生灵。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悠远而苍凉的鼓声,自山脚下传来。
这声音不大,却仿佛直接敲击在每个生灵的心脏上。
焦夫人那足以焚城的炎息为之一滞,就连空中那道恐怖的火柱,也似乎迟疑了一瞬。
凤无涯到了。
她未乘龙辇,未着甲胄,仅一袭素色帝袍,立于山脚临时搭建的祭坛之上。
她身后,是面无表情挥动鼓槌的哑擂,每一次落下,都引动方圆百里地脉的轻微共鸣。
另一侧,老檀头手捧一卷竹简,神情肃穆,他浑厚的声音随着鼓点,响彻山谷。
“天生万物,皆有其灵。草木枯荣,器物成毁,皆为命数,亦为历程……”
他诵读的,正是凤无涯亲笔写下的《灵讼十则》,一部前所未有、为天下灵物立言的法典。
焦夫人狰狞地笑了:“又是这套蛊惑人心的鬼话!凤无涯,你以为凭几句空话就能救你的子民?”
她话音未落,老檀头的声音陡然拔高,字字如雷。
“……故,灵可诉其冤,人须听其言!灵可呈其志,人当敬其心!此为天地新序,万灵共鉴!”
当最后“共鉴”二字落下,哑擂手中鼓槌重重擂响!
咚——!
这一声,不再是敲击在人心,而是敲击在了整座九嶷山的山魂之上!
轰隆隆!
大地剧烈震颤,不是地陷,而是苏醒!
九嶷山那沉寂了千年的岩石发出不堪重负的巨响,一道道巨大的裂缝从山脚蔓延至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