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山水寨?”陈宜中眼睛一亮,“确实有所耳闻!据说就在上游不远处的龙山湾,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寨主姓梁,人称‘混江龙’,手下有百十条汉子,几十条快船,专与蒙古人作对!姑娘的意思是……?”
“我们去龙山水寨。”江疏影斩钉截铁,“如今朝廷水师畏敌如虎,龟缩不出,想要在江口有所作为,必须借助这些民间力量。而且……”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我们带着蒙古布防舆图和‘海疆巡鉴’的消息,或许能说动他们,联合起来,做点什么。”
舆图和雄令虽被枢密院扣下,但江疏影早已将关键信息牢记于心。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筹码”。
这个提议让绝望的众人重新看到了一丝希望。
事不宜迟,他们立刻动手,将两艘相对完好的渔船推入水中,几人分乘上去,由略通水性的李逸之和那名受伤的学子操桨,沿着江边,逆流向上,小心翼翼地向着龙山湾方向划去。
越是靠近龙山,江面上的气氛越发紧张。偶尔能看到宋军巡江的哨船,但都行色匆匆,远远看到他们这些不明身份的小船,更是警惕地避开,丝毫没有盘查的意思。而蒙古人的大型战舰虽然还未深入江内,但其放出的巡逻快艇,却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不时在江心游弋,逼得江疏影他们不得不紧贴岸边,借助芦苇荡的掩护艰难前行。
途中,他们甚至亲眼目睹了一艘落单的宋军辎重船,被几艘蒙古快艇追上,火箭如蝗,瞬间燃起大火,船上的士兵哭喊着跳江,旋即被湍急的江水吞没。宋军方面,竟无一船来救。
众人看得目眦欲裂,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将悲愤压在心底,更加奋力地划桨。
午后,他们终于抵达了龙山湾。这里水道果然复杂,港汊纵横,芦苇密布,如同迷宫。若非陈宜中早年游历过附近,几乎难以找到正确的水路。
就在他们的渔船驶入一条狭窄水道时,两侧芦苇丛中,猛地窜出四五条梭形快艇,每艇上都站着三五条精悍的汉子,手持鱼叉、弓箭,甚至还有几把锈迹斑斑的腰刀,将他们团团围住。
“什么人?敢闯龙山水寨!”为首一个黑脸膛的汉子厉声喝道,声如洪钟。
陈宜中连忙站起身,拱手道:“诸位好汉请了!我等是临安逃出的太学生,特来投奔梁寨主,共商抗元大计!”
“太学生?”黑脸汉子狐疑地打量着他们这一船伤兵残将,目光尤其在江疏影背后的长剑和她染血的肩头停留了片刻,“抗元?就凭你们这几个书生和一个受伤的女子?”
语气中充满了不信任和轻蔑。
江疏影知道,此时必须拿出足够分量的东西。她上前一步,迎着那汉子审视的目光,朗声道:“这位大哥,我等虽力弱,却带来了蒙古水师在江口外的详细布防图,以及关乎我朝海防命脉的机密!请务必引荐梁寨主!”
“布防图?机密?”黑脸汉子眉头紧锁,显然不太相信。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声音从水道深处传来:“带他们进来。”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黑脸汉子闻言,立刻收起倨傲之色,恭敬地应了一声:“是,寨主!”
快艇让开水道,示意江疏影他们的渔船跟上。
穿过几重芦苇屏障,眼前豁然开朗。一个规模不小的水寨出现在眼前,依山傍水而建,木栅、箭楼一应俱全,湾内停泊着数十条大小船只,虽然大多破旧,但排列整齐,船上、岸上的汉子们虽然衣衫褴褛,但眼神锐利,透着一股剽悍之气。
在一个简陋的木制码头旁,站着一位年约四旬、面色黝黑、身形精悍的汉子。他穿着一身旧戎服,外罩渔夫蓑衣,腰间挂着一口朴刀,目光如电,正审视着靠岸的江疏影一行人。
此人,便是龙山水寨寨主,“混江龙”梁雄。
江疏影踏上码头,忍着伤痛,挺直脊梁,走到梁雄面前,郑重一礼:“晚辈江疏影,见过梁寨主。”
梁雄的目光在她脸上、伤处以及背后的长剑上扫过,最后定格在她那双清澈却坚韧的眼睛上。
“你说,你带来了蒙古人的布防图?”他开门见山,声音低沉。
“是。”江疏影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他们真正的攻击重点和薄弱环节在哪里。梁寨主,朝廷靠不住,但江口不能丢!我们需要联合起来,给那些鞑子……一个教训!”
她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梁雄及其身后一众水寨汉子心中,荡开了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