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晏大人?”江疏影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是与“北溟”的星槎先生在一起?
晏几道看到江疏影,也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挤出一丝苦笑:“江……江姑娘,没想到能在此地重逢。”他的目光扫过星槎先生,带着一丝敬畏,也有一丝无奈。
星槎先生淡淡道:“晏大人如今是‘北溟’的客人,也是……合作者。”
合作者?江疏影更加迷惑。晏几道不是一直代表着朝廷,甚至是主和派吗?怎么会与“北溟”合作?
晏几道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叹了口气,自顾自地在石凳上坐下,拿起茶杯一饮而尽,仿佛要浇灭心中的块垒:“江姑娘,不必惊讶。时局糜烂至此,镇江已失,江阴危在旦夕,临安城内却依旧争权夺利,醉生梦死!求和?拿什么和?不过是摇尾乞怜,等待屠刀落下罢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愤懑,与江疏影印象中那个圆滑世故的官员判若两人。
“晏大人是奉了朝中某位大佬的密令,前来太湖,与各路义军首领接触,探听……另立朝廷,以续国祚的可能性。”星槎先生平静地揭开了谜底。
另立朝廷!果然!梁破虏所言非虚!
江疏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这无疑是石破天惊之举!但放眼当前,临安朝廷确实已令人失望透顶。
“然而,”星槎先生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此事千头万绪,困难重重。各路人马心思各异,难以统合;粮饷军械,更是捉襟见肘。更重要的是……”
他看向晏几道,语气带着一丝审慎:“临安那边,态度暧昧,是真心支持,还是借此清除异己?亦或是……又一个圈套?”
晏几道脸色一白,急忙道:“星槎先生明鉴!下官……下官此次确是抱着破釜沉舟之心而来!绝无虚言!只是……只是朝中局势复杂,下官人微言轻,许多事情,也难以保证……”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不确定和惶恐。
江疏影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了然。星槎先生将她与晏几道凑在一起,绝非偶然。这是要借她这个从北地浴血归来、携带着关乎国运情报的“执砚人”的眼睛,来审视晏几道,审视这“另立朝廷”之事的真伪与可行性。
她沉默片刻,没有立刻表态,而是转向星槎先生,问出了另一个关键问题:“先生,沈允明和阿阮他们……现在何处?可还安全?”
星槎先生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似乎对她的沉着很是满意:“沈公子与阿阮姑娘已随梁破虏部转移至太湖深处,暂时安全。姑娘不必挂心。”
听到沈允明和阿阮无恙,江疏影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她重新将目光投向晏几道,眼神变得清明而坚定:“晏大人,另立朝廷,非同小可,需有擎天之志,更需有济世之才与雷霆手段。不知大人与您身后之人,对此有何具体方略?又如何取信于这太湖之中,心怀忠义却饱经失望的各方志士?”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这一刻,她不再仅仅是一个传递情报的信使,而是以“执砚人”的身份,开始介入这足以影响天下格局的棋局。
洞庭东山的枇杷熟了,甜香弥漫。而这小小的院落之内,一场关乎江南命运、甚至大宋国祚的暗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