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将军,闲话休提。”梁破虏抱拳,开门见山,“镇江已失,伯颜渡江在即。江阴能守多久?”
姚闿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目光扫过梁破虏身后的沈允明、江疏影和阿阮,尤其是在江疏影那明显行动不便的腿和背后的盐包上停留了一瞬,沉声道:“守到最后一兵一卒。”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城内粮草、军械、士气如何?”沈允明上前一步问道。
姚闿看了他一眼,似乎判断出他不是寻常人物,答道:“粮草尚可支撑一月,箭矢礌石消耗巨大,正在加紧赶制。至于士气……”他顿了顿,望向那些正在城头忙碌、面带疲惫却眼神坚定的士兵和民夫,“江阴军民,皆知此城一失,江南门户洞开,故……皆存死志!”
皆存死志!这四个字,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江疏影看着城头上那些与士兵一同搬运石块、甚至有些是妇孺的老弱民夫,看着他们眼中那种与年龄、性别不符的坚毅与麻木,鼻腔一阵酸涩。这就是父亲和无数人誓死守护的百姓……
“姚将军,我等从北地带回重要军情,需即刻面呈朝廷。”江疏影强忍着情绪,开口道,“不知江阴如今可有办法送人南下?”
姚闿目光再次落到她身上,带着审视:“北地军情?你们是……”
“蛰龙司,江疏影。”江疏影报出了身份,这个时候,已无需隐瞒。
姚闿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即化为更深的凝重:“原来是江豫江大人的……失敬。”他显然知道江豫,也明白“蛰龙司”意味着什么。“如今陆路已被鞑子游骑切断,水路……蒙古战船封锁江面,突围不易。”
他沉吟片刻,道:“不过,今夜子时,我将派死士驾快船,趁夜色冒险冲阵,前往平江府求援,或可搭载一二信使。只是……九死一生。”
九死一生!但这是目前唯一的机会!
“我去!”沈允明立刻道。
“不!”江疏影和阿阮几乎同时反对。
江疏影看着沈允明,眼神坚定:“军情关乎海防命脉,不容有失。我腿伤如此,陆路难行,唯有水路一搏。我去最合适。”她顿了顿,看向姚闿,“请将军安排。”
沈允明还想说什么,却被江疏影用眼神制止。她知道,此行凶险,她不愿再让沈允明为自己涉险。
姚闿看着江疏影苍白而决绝的脸,重重叹了口气:“既如此……某家亲自为江姑娘安排。子时,码头相见!”
是夜,江阴营垒灯火通明,备战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江疏影将那份得自焦山碑林的水道图仔细誊抄了一份留给沈允明和阿阮,自己则带着原件和那枚沉重的“海疆巡鉴”雄令,在姚闿亲自护送下,来到了码头。
一条狭长的、蒙着黑布的“浪里钻”已经准备就绪,船上是从军中挑选出的五名精通水性的死士。
江疏影与沈允明、阿阮、梁破虏默默对视一眼,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保重!”沈允明最终只吐出两个字,声音沙哑。
江疏影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在黑暗中如同磐石般矗立的江阴城,以及城头那些誓死守护的身影,毅然转身,在死士的搀扶下,踏上了那条通往未知生死的快船。
子时正,快船如同利箭,悄无声息地射入漆黑的江面,向着蒙古水师的封锁线,义无反顾地冲去。
身后,江阴城头,姚闿按剑而立,望着那艘迅速消失在夜色中的小船,喃喃自语:“江姑娘,珍重……若江阴不失,他日……再为你请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