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成山角后,安济号在黄海的迷雾中又航行了三日。
那三柱狼烟的景象如同梦魇,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海图上的鬼水道变得更加凶险,暗礁密布,水流诡谲。老海狼几乎不眠不休地守在舵轮前,独眼里布满血丝,靠着对那张古老海图的解读和近乎本能的直觉,带领船只在这死亡航道中艰难穿行。
淡水再次告急。砣矶岛补充的淡水在经历了高强度的航行和紧张情绪消耗后,所剩无几。人的嘴唇开始干裂,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粗糙的沙砾。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沈允明的嗓音沙哑,他指着海图上距离他们当前位置最近的一个标记点,这里,登州水城西北三十里,有一处废弃的盐丁码头,图上有淡水记号。我们必须冒险靠岸。
登州水城!那个刚刚燃起烽火、已然陷落的地方!
船舱内一片死寂。去一个刚刚被敌军占领的重镇附近取水,无异于虎口夺食。
这是最近的选择。沈允明的声音沉重,其他标注的取水点,至少还要在海上熬两天。我们的体力撑不到那时。
江疏影的目光扫过众人干裂的嘴唇和疲惫的面容,最终落在老海狼憔悴的脸上。老舵主微微点了点头,独眼里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准备小艇。江疏影的声音斩钉截铁,我和沈允明、阿阮去。老舵主,船就交给你了,若有异动,立刻撤离,不必等我们。
姐姐!朴智秀抓住她的手臂,眼中满是担忧。
你留下,守住舆图。江疏影拍了拍她的手,语气不容置疑,记住,万一我们回不来,你想办法带着图去找山河盟的人。
夜色深沉,浓雾成了他们唯一的掩护。安济号在一片远离主航道、荒芜的海岸线附近下锚,小艇如同暗夜中的魅影,悄无声息地划向岸边。
废弃的盐丁码头比想象中更加破败。几根腐朽的木桩歪斜地立在浅滩中,曾经用来晒盐的场地长满了荒草,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和某种物体腐烂的淡淡气味。根据海图标记,他们沿着一条几乎被野草淹没的小径向内陆摸索了约莫一里地,终于听到了一丝微弱的水流声。
一条狭窄的溪流从一片乱石滩中蜿蜒而过。水质看起来还算清澈。
快!取水!江疏影低声道。
沈允明和阿阮立刻行动起来,将皮囊沉入冰凉的溪水中。江疏影则手持,隐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警惕地注视着四周。这里太安静了,连虫鸣都听不到,只有溪水潺潺流动的声音,反而显得格外诡异。
取水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几个皮囊很快被灌满。就在他们准备撤离时——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划破夜空,猛地钉在沈允明脚边的岩石上,箭尾剧烈震颤!
有埋伏!沈允明厉喝一声,剑瞬间出鞘。
黑暗中,数十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四周的乱石和荒草中跃出!他们不再是砣矶岛那种渔民装扮,而是身着蒙古探马赤军轻甲的悍卒,手中的弯刀在微弱的夜色下反射着幽冷的光。为首一人,身材高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眼神如同鹰隼般锁定在江疏影身上。
等的就是你们!刀疤脸狞笑一声,用生硬的汉话吼道,拿下!要活的!
没有多余的废话,战斗瞬间爆发!
弯刀如同泼风般斩来,带着蒙古骑兵特有的狠厉与彪悍。沈允明剑光如练,化作一道道青色弧光,精准地格开劈砍,剑尖不时点出,必有一名敌军惨叫着倒地。阿阮身形灵动,桑木短弓在她手中如同活物,弓弦连响,白羽箭矢如同长了眼睛,专射敌人手腕、脚踝等关节处,虽不致命,却极大限制了对方的行动。
江疏影更是如同穿花蝴蝶,她的身法得自的真传,诡秘莫测。短刃在她手中神出鬼没,每一次闪烁,都必然带起一蓬血花。她并不恋战,且战且退,试图向溪流下游、船只停靠的方向突围。
然而,敌人太多了,而且显然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他们分成数股,交替进攻,死死缠住三人。更麻烦的是,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和更多的呼喝声,显然还有援兵正在赶来。
不能让他们缠住!沈允明一剑逼退两名敌军,冲到江疏影身边,我断后,你们先走!
不行!江疏影毫不犹豫地拒绝。她深知断后意味着什么。
沈允明猛地推了她一把,眼神决绝,舆图不能丢!记住你的任务!
就在这时,那名刀疤脸头目似乎看出了江疏影是核心,弯刀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直劈她的面门!江疏影刚格开侧面袭来的一刀,回防已是不及!
小心!
阿阮惊呼一声,不顾自身安危,猛地扑过来,用短弓硬生生架住了这致命一击!一声,坚韧的桑木弓身竟被弯刀劈断!巨大的力道将阿阮震得踉跄后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