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烽燧……在示警!沈允明的声音干涩,握着船舷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登州……看来是真的失陷了。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目睹这代表国土沦丧、烽火连天的信号,所有人的心还是猛地沉了下去。那燃烧的不是狼烟,是国祚,是边关将士的血,也是他们心中残存的一丝侥幸。
他娘的……老海狼低低骂了一句,独眼死死盯着那三柱狼烟,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刻满了悲愤与无力。连成山角都点了烽火……登州水城,怕是已经姓了。
江疏影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比这海上的湿冷更刺骨。贺平的动作太快了!他不仅在大都布网,在南归路上追杀,更在正面战场上给予了南宋如此沉重的一击!占领登州水城,意味着蒙古获得了一个极其重要的前进基地,他们的战舰可以由此直扑江南腹地!
她仿佛能看到,登州水城内,宋军的旗帜被践踏在地,蒙古士兵在城头耀武扬威,战火与浓烟笼罩着那座曾经坚固的海防要塞。父亲江豫当年北伐,是否也曾遥望这座雄关?而如今,它却已落入敌手。
加速!绕过这里!江疏影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我们必须把消息带回去!
烽火不仅带来了噩耗,也可能招来敌人。在成山角这等要地附近,随时可能出现蒙古的巡逻船队。
安济号扯满了风帆,在老海狼的驾驭下,如同一个无声的幽灵,借助渐浓的暮色和尚未完全散去的雾气,紧贴着风高浪急的成山角外侧航道,奋力向前。船身在海浪中剧烈起伏,龙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所有人都紧紧抓住身边所能抓住的一切固定物,抵抗着那仿佛要将船只撕碎的强大暗流和漩涡。
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盯着那片燃烧的山崖和周围可能出现的任何黑影。时间在这一刻被拉得无比漫长。
终于,在经历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的颠簸与煎熬后,成山角那巨大的、压迫感十足的黑色轮廓,被缓缓甩在了船尾后方。前方的海面虽然依旧迷雾笼罩,但风浪似乎平缓了一些。
他们成功绕过了成山角,进入了黄海。
但没有人感到轻松。那三柱冲天而起的狼烟,像三把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烫在了每个人的心上。登州失陷的确认,让这次南归的意义变得更加沉重。他们携带的,不再仅仅是一份边防舆图,更是来自沦陷区最前沿的、血淋淋的战报。
我们……真的能赶在蒙古人前面吗?朴智秀望着身后那渐渐隐没于雾霭与黑暗中的烽火,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迷茫。
没有人回答她。
安济号沉默地航行在愈发深沉的夜色里,如同承载着整个王朝最后的希望与绝望,向着更加未知、也更加危险的南方海域驶去。船头那盏孤灯的光芒,在无边的黑暗与迷雾中,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