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洞内的空气凝滞,只剩下三人压抑的呼吸声和洞外风雪的呜咽。那场来得突兀、去得迅速的“山崩”,将搜捕的官兵惊走,却也给这狭小的空间蒙上了一层更深的迷雾。
“不是地动,也非雪崩。”七公在洞口侧耳倾听片刻,又摸了摸洞壁,声音低沉,“倒像是……某种机关引发的震动。”
机关?江疏影心中那模糊的猜测愈发清晰——是“北溟”!只有他们,才拥有这种于无声处听惊雷、能调动山川之势的神秘手段。这并非直接救援,而是一种更高层面的、不着痕迹的庇护与引导。他们似乎在告诉她,她仍在组织的视野之内,但前路,仍需她自己用血与火去开辟。
“此地不宜久留。”沈允明果断道,“官兵虽退,难保不会卷土重来。我们必须在天亮前离开西山。”
肩伤依旧剧痛,失血带来的眩晕感阵阵袭来,但江疏影知道沈允明说得对。她挣扎着站起身:“去哪里?”
沈允明与七公对视一眼,沉声道:“玉泉山。”
“玉泉山?”江疏影一怔。玉泉山以“玉泉垂虹”闻名,泉水甘冽,是皇家禁苑的一部分,但也因此守卫森严。
“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反而最安全。”沈允明解释道,“玉泉山下有皇家冰窖,冬季少有人员往来。更重要的是,那里有一条废弃的古引水渠,可通山外。家父当年参与修缮水利图纸时,我曾偶然见过。”
引水渠!这或许是一条生路。而且,玉泉山靠近宫禁,或许能寻到关于王恂或边防舆图的蛛丝马迹。
没有时间犹豫。三人稍作休整,将洞内痕迹清理干净,便再次潜入风雪之夜。
雪下得更大了,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能见度极低。这固然增加了行路的艰难,却也完美地掩盖了他们的行踪。七公对西山地形了如指掌,如同暗夜中的向导,引领着他们在密林和山脊间穿行,避开可能存在的哨卡和巡逻队。
江疏影咬紧牙关,忍着伤痛和寒冷,紧紧跟在后面。每一次迈步,肩头都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冷汗混着雪水浸湿了内衫。沈允明不时回头搀扶她一把,眼神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终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们抵达了玉泉山脚下。皇家园林的围墙在雪幕中若隐若现,寂静无声。七公找到了一处因积雪和枯藤掩盖而略显松动的墙砖,小心撬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人匍匐通过的缺口。
三人依次钻入墙内。园内积雪更深,琼枝玉叶,在微弱的雪光反照下,宛如琉璃世界。远处,着名的玉泉趵突之声隐约可闻,在这死寂的禁苑中格外清晰。
七公凭借记忆,带着他们绕过几处可能设有暗哨的亭台楼阁,向山阴处的冰窖区域摸去。冰窖依山而建,巨大的石门紧闭,上着沉重的铁锁,周围果然空无一人。
在冰窖侧后方,他们找到了那条废弃的引水渠入口。渠口被积雪和乱石半掩,黑黢黢的,深不见底,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从中透出。
“就是这里。”沈允明低声道,“这条渠废弃多年,里面情况不明,可能坍塌,也可能有……别的什么东西。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出路。”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的、并非风雪带来的声响,从不远处的假山石后传来!
三人瞬间警觉,立刻闪身躲到冰窖巨大的阴影里,屏住呼吸。
只见两个打着灯笼、穿着宫内宦官服饰的人,鬼鬼祟祟地从假山后转出,低声交谈着。
“……确定是这里?可别搞错了,耽误了刘总管的大事!”一个尖细的声音说道。
“错不了!那老家伙临死前吐出的地方,就是这玉泉山,‘垂虹’石刻之下!”另一个声音略显沙哑,“快找找,那‘东西’肯定藏在这附近!”
“垂虹”石刻?那正是“玉泉垂虹”景致的核心所在,就在不远处泉眼上方!
江疏影心中一动,难道这两人也是来找东西的?会不会和“青蚨”提到的边防草图有关?还是……另有所图?
那两名宦官举着灯笼,在泉眼附近、石刻下方仔细搜寻起来,不时用手敲打石壁,试图寻找空洞。
机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江疏影对沈允明和七公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七公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绕向一侧,沈允明则握紧了短刀,蓄势待发。
就在那两名宦官似乎有所发现,蹲下身试图撬动一块松动的石板时——
“动手!”江疏影低喝一声!
沈允明如同猎豹般扑出,短刀直指那名声音沙哑的宦官!七公则从侧翼出现,一掌切在另一名宦官的脖颈上,那人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
声音沙哑的宦官反应极快,听到风声便向旁滚去,同时伸手入怀,似乎想掏什么信号烟火之类的东西!
江疏影岂能让他得逞!尽管肩伤疼痛,她依旧强提一口气,手中匕首脱手飞出,化作一道寒光,精准地钉入了那宦官掏东西的手腕!
“啊!”宦官惨叫一声,信号烟火掉落在雪地里。
沈允明趁机上前,短刀抵住他的咽喉,低喝道:“别动!说!你们在找什么?谁派你们来的?”
那宦官脸色惨白,手腕血流如注,眼中满是惊恐,却咬紧牙关不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