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日子单调而缓慢,像一潭表面平静却暗流涌动的水。
孟朝桉的身体机能恢复到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平台期,虽然依旧比常人虚弱,但日常活动已无大碍。
精神的困顿和与外界的彻底隔绝,像无形的枷锁,时刻缠绕着她。
记忆的空白是无法填补的巨大空洞。
尽管孟朝屿为她编织了一个看似完整的“过去”,但那终究是别人的叙述,无法产生真正的共鸣。
她像是一个借住在别人故事里的灵魂,始终找不到归属感。
这种深层次的孤独和虚无,在夜深人静或者独自发呆时,会变得格外尖锐。
她会莫名地感到心慌,一种无所依凭的漂浮感让她恐惧。
而孟朝屿,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这种情绪。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扮演温柔体贴的“弟弟”,开始更深入地介入她的情感世界,试图成为她唯一的情绪支柱。
一天午后,天气阴沉,山雨欲来。
孟朝桉坐在窗前,看着外面压抑的天空,一种没来由的悲伤和迷茫涌上心头。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未来在哪里,这种生命无法自主的无力感,几乎要将她吞噬。
眼泪无声地滑落,连她自己都说不清具体在为什么而哭。
孟朝屿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看着她微微颤抖的单薄肩膀,没有立刻出声安慰,而是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才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感同身受的悲伤:“姐姐,又想爸爸妈妈了吗?”
他自然而然地,将她的情绪归因于他虚构的“丧亲之痛”。
孟朝桉没有否认,也无法解释自己复杂的情绪,只是哽咽着点了点头。
孟朝屿叹了口气,在她身边的地毯上坐下,没有像往常一样试图拥抱她,而是将头轻轻靠在了她的膝盖上,像一个寻求安慰的孩子。
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我也很想他们……每次下雨天,就觉得特别孤单……好像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他的共情,恰到好处地击中了孟朝桉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是啊,他们是一样的,都是失去了至亲、在这个世界上孤零零相依为命的人。
看着他靠在自己膝头那脆弱的样子,孟朝桉心中那股想要被安慰的渴望,奇异地转化成了一种想要去安慰别人的冲动。
她才是姐姐啊,她应该更坚强一点,应该给弟弟支撑。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缓缓地、生涩地伸出手,轻轻地放在了孟朝屿的头上,像抚摸一只受伤的小动物一样,抚摸着他柔软的黑发。
孟朝屿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随即彻底放松下来,甚至发出了一声满足的、细微的喟叹。
他没有动,任由她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丝。
这一刻,一种奇异的暖流在两人之间无声地传递。
孟朝桉因为能够给予安慰而感受到一丝微弱的价值感,而孟朝屿则沉醉于这来之不易的主动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