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很久,眼神复杂。
夜深了,雨还在下。
公寓的门锁,忽然传来极其轻微的、电子解锁的“咔哒”声。
声音很轻,轻到几乎被雨声掩盖。
玩手机的谢予安猛地抬起头,警惕地看向门口。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一个高大的、披着一身寒气和湿意的身影站在门口,是祁叶。
他的脸色依旧冷峻,但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担忧。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精准地锁定了沙发上昏睡的孟朝桉,看到她通红的脸颊和紧蹙的眉头时,眼神瞬间沉了下去。
然后,他的视线才扫到坐在一旁、明显有些措手不及的谢予安。
四目相对。
空气瞬间凝固,比外面的雨夜更冷。
谢予安下意识地站起身,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强作镇定,甚至扯出一个吊儿郎当的笑容:“祁总?您怎么……又来了?”
祁叶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如同冰锥,冷冷地扫过谢予安,扫过桌上那杯喝了一半的水和药盒,最后再次落回孟朝桉身上。
那眼神里的寒意和压迫感,让谢予安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祁叶一步步走进来,脚步无声,却带着千钧之力。
他无视了谢予安的存在,径直走到沙发边,弯腰,伸手探向孟朝桉的额头。
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到她滚烫的皮肤时,孟朝桉在昏睡中无意识地蹭了蹭,发出一声难受的嘤咛。
祁叶的眉头锁得更紧。他收回手,目光终于转向如坐针毡的谢予安,声音低沉冰冷,听不出丝毫情绪:“你还在?”
谢予安干笑两声:“啊……我看朝桉发烧了,不放心,就留下来照顾一下……”
“照顾?”祁叶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语气平淡,却让谢予安感到一股巨大的危险。他看了一眼桌上那杯水,眸色深沉。
“现在你可以走了。”祁叶下了逐客令,不容置疑。
谢予安如蒙大赦,一秒都不敢多待,连忙点头:“好好好,我这就走!这就走!祁总您……您照顾她!”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溜出了公寓。
门轻轻关上。
公寓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
祁叶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沙发上昏睡的人。
许久,他俯身,小心翼翼地连人带毯子一起抱起来,走向卧室。
他的动作很轻,生怕惊扰了她。
将她在床上安顿好,盖好被子。
他又去浴室拧了热毛巾,仔细地帮她擦去额头和颈间的虚汗。
孟朝桉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紧皱着,嘴里无意识地呓语着什么,似乎很难受。
祁叶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抚平她紧蹙的眉头。
他的眼神复杂难辨,有怒意,有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疼。
他就这样守了她很久,直到她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体温似乎也下降了一些。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
天快亮时,祁叶才缓缓站起身。
他低头,在孟朝桉光洁的、还带着些许潮意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极轻极轻的、近乎虔诚的吻。
然后,他转身离开了卧室,轻轻带上了门。
如同从未出现过。
只有床头柜上,那杯早已冷透的、谢予安倒的水,被换成了一杯冒着微微热气的温水。
以及空气中,那若有似无的、属于他的冷冽气息。
证明他曾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