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七年,辽北清河屯出了件蹊跷事。
新上任的保长白景琦,四十出头,原是屯里白大户家的独子,在奉天读过几年新学堂,回屯后靠着祖产和精明手腕,渐渐成了屯里的头面人物。日本人来了后,他便当上了保长,专管屯里粮税摊派之事。
这日黄昏,白景琦从镇公所回来,脸色阴沉得像腊月的天。原来日本指导官下了死令,要清河屯再加征三百担粮食,限五日内交齐。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四月,屯里人连自家口粮都紧巴,哪有余粮上交?
“这不是逼死人吗?”白景琦在厅堂里来回踱步,对管家老崔抱怨道。
老崔弓着腰,小心翼翼地说:“保长,要不...去请教请教胡三爷?”
白景琦脚步一顿。胡三爷是屯东头独居的一个怪人,平日深居简出,却似乎知晓许多常人不知的事。屯里人私下传言,胡三爷不是寻常人,而是有道行的仙家。
“哼,装神弄鬼!”白景琦虽嘴上不屑,心里却活动开了。他想起父亲生前曾说过,白家祖上与山中狐仙有过渊源。
次日一早,白景琦还是拎着两斤猪肉和一壶烧酒,悄悄去了屯东头的胡家小院。
胡三爷看上去五十来岁,瘦小精干,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他也没推辞,收下礼物后,闭目掐指算了半晌,忽然睁眼道:“白保长,你家祖上是否救过一只白狐?”
白景琦一愣,隐约记起祖父确实救过一只被困猎夹的白狐,还精心照料直至放归山林。
“确有此事。”
胡三爷点点头:“那白狐后来修炼有成,便是这一方的护法仙家。你明日独自去后山老松洞,备三炷香、一碗白酒、一只熟鸡,诚心祈求,或可得仙家相助。”
白景琦将信将疑,但粮税期限迫在眉睫,只好死马当活马医。第二天,他按胡三爷吩咐,独自上了后山。
老松洞幽深阴暗,洞口杂草丛生。白景琦摆好祭品,点燃香火,恭敬地拜了三拜,口中念念有词:“仙家在上有灵,晚辈白景琦今遇难事,恳请仙家相助,解我清河屯粮税之困...”
话音未落,洞内忽然刮出一阵阴风,香火明灭不定。白景琦抬头时,惊见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蹲在洞口石上,双眼如炬,正静静地看着他。
白景琦心中一凛,连忙再拜。那白狐竟口吐人言:“白家后人,念你祖上恩德,我可助你渡过此劫。三日后,你带人去屯西老仓房,自有粮米出现。但切记,此事不可外传,更不可贪得无厌。”
白景琦又惊又喜,连连叩谢。待他抬头时,白狐已不见踪影。
三日后,白景琦半信半疑地带人打开尘封多年的老仓房,果然见里面堆满了金黄的稻谷,足足四百余担,不仅够上交税额,余下的分给屯民,也能解燃眉之急。
屯里人欢天喜地,都说白保长有神通。白景琦嘴上谦虚,心里却飘飘然起来。
粮税危机解除后,白景琦本应知足。可恰在此时,他接到消息,县里保长位置空缺,若能打点到位,或有高升机会。但打点需要钱,一大笔钱。
夜深人静时,一个念头在白景琦心中滋生:既然狐仙能变出粮食,是否也能变出钱财?
他又去找胡三爷试探。胡三爷听后脸色一沉:“白保长,仙家助人是解危济困,非为满足私欲。此事万万不可!”
白景琦表面称是,心里却不以为然。几天后,他再次备了更丰厚的祭品,独自前往老松洞。
这次,他在洞前长跪不起,苦苦哀求:“仙家慈悲,并非晚辈贪心,实在是想为屯里多做些事,若有些许资金,便可修桥铺路,造福乡里...”
洞内寂静无声。白景琦不甘心,一连去了三日,祭品一次比一次丰厚。
第三日黄昏,就在他快要放弃时,洞内终于传来一声叹息:“罢了,念你口口声声为乡里,我便再助你一次。明日此时,你再来此处,但需带一缕你的头发和一片指甲,作为信物。”
白景琦欣喜若狂,忙不迭答应。
回家后,他与管家老崔说起此事。老崔皱起眉头:“保长,我听说仙家要人身之物,恐怕不妥啊...”
“你懂什么!”白景琦不悦道,“这是仙家要的信物,表示诚意。”
第二天,白景琦如约而至,将装有自己头发和指甲的小布袋放在洞口。片刻后,一阵旋风卷走了布袋,洞内传来声音:“回去吧,明日此时,你来取银元。”
白景琦兴奋得一夜未眠。第二天傍晚,他迫不及待地赶到老松洞,果然见洞口放着一个沉甸甸的布包,打开一看,全是白花花的银元,足有二百块之巨。
此后数月,白景琦又用同样的方法求了几次财,每次都能如愿。他用这些钱不仅打点了上司,顺利当上了县里的保长,还翻修了自家宅院,添置了田产,成了清河屯乃至全县有头有脸的人物。
然而,奇怪的事情也开始发生。
先是屯里人发现,白景琦的眼神变得越来越锐利,有时在灯光下,他的眼睛会闪过一丝诡异的反光,像极了野兽的眼睛。接着,他的脾气也越发暴躁,对屯民苛刻无情,就连对家人也动辄打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