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脚下有个靠山屯,屯子最东头住着个姓陈的老汉,人称陈老蔫。这陈老蔫年轻时是个跑山采参的好手,如今六十有五,腿脚不如从前利索,便只在屯子周边种点玉米土豆,闲时给屯里人讲讲古经。
这年腊月二十三,小年夜,北风刮得紧,鹅毛大雪下得正欢。陈老蔫早早封了院门,烫了壶老白干,就着一碟花生米自斟自饮。窗外风雪呼啸,屋内炉火噼啪,他正眯眼享受,忽听得有人叩门。
“这大晚上的,谁啊?”陈老蔫嘟囔着起身,推开条门缝,只见门外站着个白发老妪,身穿单薄青布衫,肩上落满雪花,脸上却不见一丝寒色。
“老哥行个方便,讨碗热水喝。”老妪笑道,眼神清亮得不像老年人。
陈老蔫忙请她进屋,倒了热茶,又添了副碗筷。老妪也不客气,坐下连饮三杯,方才缓过气来。
“俺姓黄,排行老三,屯里人都叫俺黄三姑。”老妪自顾自说道,“老哥是个善心人,俺也不瞒你,俺不是凡人。”
陈老蔫一愣,随即笑道:“老人家说笑了,这冰天雪地的,不是仙家谁敢夜行?”
黄三姑正色道:“俺是长白山修行的保家仙,今日特来谢你三十年前的不杀之恩。”
陈老蔫仔细端详老妪面容,忽然想起一桩旧事。三十年前,他上山采参,在密林深处见一只通体金黄的黄皮子(黄鼠狼)后腿被兽夹所困。那黄皮子眼神哀戚,前爪作揖,竟有几分人样。陈老蔫心软,便打开夹子放它离去。那黄皮子临走前,回头望他三次,方才隐入林中。
“您就是那只...”陈老蔫恍然大悟。
黄三姑点头:“正是。俺修行五百年,眼看要成正果,却遭此一劫。若不是老哥相救,怕是早已魂飞魄散。今日特来了却这段因果。”
说罢,黄三姑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正面刻着“善缘”,背面刻着“恶债”,递给陈老蔫。
“俺即将转世为人,重历红尘劫难。这枚铜钱老哥收好,十五年后八月中秋,俺的转世之身会来寻你。届时铜钱发热,你便问他三件事...”
黄三姑附耳低语良久,陈老蔫连连点头。
最后黄三姑起身告辞,临行前再三叮嘱:“切记,因果不虚,善恶有报。俺转世后神通尽失,全仗老哥指引了。”
说罢,不等陈老蔫相送,黄三姑推门而出,一阵旋风卷着雪花,人已不见踪影。
陈老蔫握着那枚温热的铜钱,呆立半晌,若不是桌上多了一副碗筷,真以为做了场梦。
......
光阴似箭,转眼十五年过去。陈老蔫已是八十老翁,身子骨还硬朗,那枚铜钱他一直贴身佩戴,从未与人言说。
这年八月初,屯里传来消息,山外大富豪周百万的独子周继祖要来靠山屯避暑。这周家是靠山屯走出去的大户,在城里开着矿场,富甲一方。周继祖今年刚满十五,据说聪明绝顶,却性情骄纵,挥金如土。
中秋将至,周家的轿车开进屯子,停在老宅前。周继祖一身洋装,戴着墨镜,身后跟着两个佣人,派头十足。屯里人都跑去看热闹,只有陈老蔫坐在自家院里抽旱烟,不动声色。
八月十五这天傍晚,陈老蔫正收拾院子,忽觉胸前铜钱发烫。他心下一动,抬头望去,只见周继祖独自一人踱步来到他家院外,正好奇地朝里张望。
“小孩,进来坐坐?”陈老蔫招呼道。
周继祖本想拒绝,却鬼使神差地走进院子,在石凳上坐下。陈老蔫细细打量,这少年眉清目秀,眉宇间果然有几分黄三姑的神韵。
“老爷子,你这院子挺别致啊。”周继祖四下张望,忽然盯着陈老蔫胸前露出的铜钱,“这铜钱倒是稀奇,卖不卖?”
陈老蔫笑道:“不卖不卖,这是个信物。小孩,俺问你三件事如何?”
周继祖觉得有趣,点头应允。
“第一问:你可信因果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