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初年,山东沂蒙山区有个叫马三爷的采参人,五十多岁,矮胖身材,圆脸小眼,看着一团和气,却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精明人。他年轻时走南闯北,见过些世面,后来回到老家东山镇,靠着倒腾山货发了家,镇上人都说他那双小眼睛能看透地皮三尺。
这年秋天,马三爷带着徒弟二嘎子上山收参。回来时天色已晚,路过一片乱葬岗。这地方邪性,老辈子人是义庄,后来荒废了,只剩下几段残墙和满地白骨。当地人宁可绕远路也不愿从此过。
二嘎子心里发毛,紧走几步想快些穿过。马三爷却突然停下脚步,小眼睛眯成一条缝,盯着乱葬岗深处。
“三爷,咋啦?”二嘎子声音发颤。
马三爷不答话,从怀里掏出旱烟袋,点上火,深吸一口,才慢悠悠地说:“嘎子,你看见那边白晃晃的东西没?”
二嘎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月光下,一具完整的人骨架靠坐在半截石碑旁,白骨森森,甚是骇人。
“不就是死人骨头嘛,这地方多了去了。”二嘎子扯着马三爷的衣袖,“咱快走吧,这地方不干净。”
马三爷却甩开他的手,嘿嘿一笑:“你小子懂个屁,这骨头不一般。”
说着,他竟朝那白骨走去。二嘎子不敢独自呆着,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走近了才看清,这具白骨完整得异常,连手指脚趾一节不少,通体如玉,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青光。头骨两个黑漆漆的眼洞直勾勾对着来人,似笑非笑。
马三爷围着白骨转了三圈,突然拍手笑道:“好东西!真是好东西!”
二嘎子以为他中了邪,却听马三爷解释道:“这是‘玉骨’,百年不遇的宝贝。我听老辈人说,人死后若尸体不腐,白骨如玉,便是成了气候,若能请回家中供奉,能知吉凶,招财运。”
“三爷,这可邪门啊!”二嘎子急道。
马三爷不以为然:“你懂什么,富贵险中求。咱做生意的不就图个招财进宝吗?”
说罢,他不顾二嘎子劝阻,取出随身带的布袋,小心翼翼将白骨一块块收起,连个小指骨都不落下。最后,他把整副骨架包好,扛在肩上,哼着小调下山去了。
回到家,马三爷不敢声张,悄悄把白骨供在后院一间闲置的厢房里。他按老规矩,摆上香炉,每日三炷香,鲜果供品一样不少。
起初几天,马三爷的老婆马婶觉得奇怪,闻到后院总有香味,问起来,马三爷只说是请了尊保家仙,能保佑生意兴隆。马婶素来怕丈夫,也不敢多问。
如此过了三七二十一日。这天夜里,马三爷睡得正香,忽听有人敲门。起身开门,门外站着一白衣女子,年方二八,容貌秀丽,体态轻盈。
“你是何人?”马三爷惊讶问道。
女子施礼道:“小女白玉儿,蒙老爷收留骸骨,免我曝尸荒野,特来报恩。”
马三爷心中一凛,知道是那白骨成精,却不害怕,反问道:“你既能化形,有何本事?”
白玉儿笑道:“小女能预知吉凶,帮老爷避祸得福。”
马三爷将信将疑,正好次日要去谈一笔生意,便试探道:“那你说说,明天我去城南李掌柜那收山货,是吉是凶?”
白玉儿掐指一算,道:“老爷明日不宜出门,尤其不能去城南。若去,必有血光之灾。”
马三爷表面应承,心里却不以为然。第二天一早,他还是照常出门。谁知刚出镇子,马车就翻了,把他摔得鼻青脸肿,果然应了血光之灾。
马三爷这才信了白玉儿的神通,对她越发恭敬。此后凡事必先问卜,白玉儿无不灵验。靠着这未卜先知的本事,马三爷的生意越做越红火,不出半年,就成了东山镇首富。
镇上人见马三爷突然发迹,纷纷打听缘由。马三爷起初守口如瓶,后来一次酒醉,透露出自家请了一位“白大仙”,能知过去未来。
消息传开,乡里纷纷前来求卜。马三爷灵机一动,竟做起了中间人,代人向白大仙问事,收取酬金。如此一来,财源滚滚,马家越发兴旺。
然而好景不长。这年冬天,镇上开始有年轻男子莫名失踪。起初是外乡流浪汉,后来连本地青年也接连不见。官府查了许久,毫无线索。
马三爷隐约觉得此事蹊跷,问白玉儿。白玉儿却总以“天机不可泄露”搪塞。
一日,马三爷的表侄刘顺来访。刘顺是省城读书人,新式学堂毕业,不信鬼神。听说表叔家供着大仙,特地来瞧个新鲜。
马三爷带着刘顺去见白玉儿。刘顺见这女子美则美矣,却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心中起疑。交谈间,他故意将一杯茶水泼在白玉儿身上,却发现白衣竟不沾水珠,更加确信这不是人。
当晚,刘顺悄悄对马三爷说:“表叔,我看那女子不是正路,您还是小心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