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七年,黄河决口,鲁西南一带闹饥荒,不少人拖家带口北上逃难。有个叫徐文谦的年轻教书先生,本是济宁城里人,父母早亡,只留给他几箱书和一方祖传砚台。灾荒一来,私塾散了,他只好背起书箱和砚台,随着逃荒的人流向东北方向走去。
这一日,徐文谦走到章丘地界,身上盘缠早已用尽,饥肠辘辘。眼见天色将晚,前方隐约有个村落,他便强打精神向前走去。
村口有棵老柳树,树干需三人合抱,枝条垂地,虽值盛夏却叶色泛黄,似有病态。树下立着一块石碑,刻着“柳家庄”三字。徐文谦正要进村,忽见一位白发老翁拄着柳木拐杖迎面走来。
“这位先生打何处来?”老翁问道。
徐文谦作揖道:“小生徐文谦,济宁人氏,逃荒路过此地,想寻个落脚处。”
老翁打量他片刻,见他虽衣衫褴褛,却眉目清秀,举止文雅,便道:“老朽是这柳家庄的族长。村里虽不富裕,但尚有间空着的祠堂可以暂住。只是...”老翁顿了顿,压低声音:“祠堂后园有棵百年柳树,近来有些怪异,村民不敢靠近。先生若是胆大,可住前院,切记莫要天黑后去后园。”
徐文谦此刻又累又饿,顾不得许多,谢过老翁便进了村。
柳家庄祠堂前院还算整洁,正堂供奉着柳氏先祖牌位,东厢房有张旧床。徐文谦安顿下来,取出最后一点干粮吃了,便躺在床上歇息。
夜深人静,徐文谦被一阵细微的啜泣声惊醒。声音似乎来自后园。他想起老族长的警告,本不想多事,但那哭声凄楚哀婉,似有无限委屈,他终究不忍,便提灯走向后园。
后园荒草丛生,中央果然有棵巨大的柳树,比村口那棵还要粗壮。月光下,柳条如发丝般垂地,随风轻摆。徐文谦走近一看,发现树干中空,有个可容一人的树洞,哭声正是从洞中传来。
“何人在此哭泣?”徐文谦问道。
哭声戛然而止。片刻,一个轻柔的女声从树洞中传出:“先生可是新来的教书先生?”
徐文谦一愣:“小生确是教书出身,但并非来此任教。”
树洞中走出一位绿衣女子,年约二八,眉如柳叶,目似秋水,身形窈窕,却不似凡人。徐文谦心中一惊,知是遇到了异类,却不见恶意,便镇定下来。
女子施礼道:“小女子柳青儿,本是这柳树的精气所化。近日有邪物侵扰,使我本体日渐衰弱。听闻教书先生身怀文气,若能借先生笔墨一用,或可驱邪。”
徐文谦好奇:“如何借法?”
柳青儿道:“只需先生用祖传砚台研墨,在我树干上写一‘镇’字即可。”
徐文谦祖上确是书香门第,那方砚台据说是宋代旧物。他见柳青儿言辞恳切,便回房取来砚台和毛笔,按她所说,在柳树主干上挥毫写下一个端正的“镇”字。
字刚写完,柳树周身泛起淡淡青光,园中阴风骤起,似有凄厉叫声远去。柳青儿面色转红,拜谢道:“先生大恩,青儿没齿难忘。今后先生若有所需,只需在树下轻唤三声青儿,我自当相助。”
说罢,女子化作一缕青烟没入树中。徐文谦怔在原地,半晌才回房歇息。
次日清晨,徐文谦被喧闹声吵醒。出门一看,老族长带着几个村民站在院中,面色惊疑。
“徐先生,昨夜可曾听到什么动静?”老族长问。
徐文谦将昨夜之事略去细节说了。老族长叹道:“不瞒先生,那后园柳树本是柳家庄守护神柳仙的本体。数十年前,柳仙还能保佑风调雨顺,但近年庄内怪事频发,收成不好,村民都说柳仙不再灵验,甚至有人说是柳仙作祟。”
正说着,一个村民慌张跑来:“族长,不好了,柳老五家的牛昨晚死了,浑身无伤,血却被吸干了!”
人群哗然,纷纷看向后园方向,眼神恐惧。徐文谦心中疑惑,柳青儿温婉善良,不似害人之辈。
此后数日,徐文谦在村里设塾教书,换些食宿。夜里常与柳青儿交谈,知她修行三百年,本是守护柳家庄的柳仙,但近年有邪物入侵,她力量衰弱,无法再护佑村庄。
这天傍晚,徐文谦正在备课,忽闻敲门声。开门一看,是村里的寡妇柳大娘和她女儿小翠。柳大娘面色憔悴,进屋便跪:“徐先生,求您救救小翠!”
原来小翠近日面色日差,夜夜梦魇,似被邪物纠缠。徐文谦细看小翠,见她颈后有若隐若现的青黑指痕,心中一惊,想起柳青儿曾说庄内有邪物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