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脚下有个靠山屯,屯子不大,拢共就三十几户人家,靠山吃山,日子过得清贫却也安宁。屯东头住着个陈老四,五十出头,是屯里少有的见过世面的人。年轻时曾在外闯荡,后来不知怎的回了屯子,一住就是二十年。
这年腊月,大雪封山,天黑得早。陈老四坐在炕头上抽着旱烟,窗外北风呼啸,吹得窗户纸哗哗作响。忽然,院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四叔!四叔快开门!”是邻居家大小子的声音。
陈老四披上棉袄去开门,只见大小子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说:“不好了,我爹中邪了!满嘴胡话,还、还学黄皮子叫!”
陈老四心里一沉,跟着大小子就往邻居家赶。一进门,就看见邻居老赵头在炕上抽搐,嘴里发出尖细的怪声:“嘿,老赵家欠我三条命,今儿个是来讨债的!”
陈老四定睛一看,老赵头面色青紫,双眼翻白,明显是被什么附身了。他让赵家人都出去,自己坐在炕沿上,点起一袋烟,慢悠悠地说:“哪路仙家,报个名号吧。”
“嘿嘿,俺是黄家三太爷,老赵头前年在山上掏了俺一窝崽,三条命今儿个必须还!”老赵头的嘴一张一合,声音完全不似本人。
陈老四心里明白,这是碰上黄仙报仇了。东北老林子里有五大仙家——狐黄白柳灰,其中黄仙即黄鼠狼,最是记仇。老赵头前年确实在山上掏过一窝黄皮子,还跟人炫耀过他那黄皮子袄领子。
“三太爷,老赵头不知是仙家门下,冒犯了您。我让他给您立个牌位,日日香火供奉,您看如何?”陈老四试探着问。
“不行!血债必须血偿!”附身的黄仙不依不饶。
陈老四皱了皱眉,正要再劝,突然老赵头浑身一颤,声音陡然变了,变成一个苍老沉稳的声音:“黄三儿,得饶人处且饶人。赵家与我胡家有恩,今日给我个面子,退去吧。”
陈老四心中一惊,这分明是胡仙(狐仙)上身了!看来是老赵家祖上积德,有胡仙庇护。
先前那黄仙的声音明显慌了:“胡、胡老太爷?您怎么来了...但这仇...”
“退去!”胡仙一声厉喝,老赵头身体猛地一震,随后软软倒在炕上,不再抽搐。
陈老四连忙查看,老赵头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他松了口气,知道是胡仙把黄仙赶走了。
这事过后,老赵头果然在自家立了黄仙牌位,日日上香。奇怪的是,陈老四却发现自家开始不太平了。
先是家里的鸡一夜之间全死了,脖子上都有细小的牙印;然后是夜里总听见院里有脚步声,开门却什么都没有;最后是他老伴开始做噩梦,梦见一个尖嘴猴腮的黄衣老头指着她骂。
陈老四心知肚明,这是黄仙不敢惹有胡仙庇护的赵家,转而记恨上他这个调解人了。
一晚,陈老四刚躺下,就听见院里传来凄厉的惨叫声,像是黄鼠狼被夹子夹住的声音。他披衣起身,从窗户缝往外看,这一看不要紧,吓得他浑身一哆嗦。
月光下,院里站着两个影子:一个矮小猥琐,穿着黄衣,尖嘴猴腮;另一个高大威严,穿着灰袍,长须飘飘。矮小的那个正是黄仙所化,此刻正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灰老太爷饶命!小的不知这是您护着的人家,再也不敢了!”黄仙哭喊着。
那灰袍老者冷哼一声:“陈老四与我灰家有恩,你胆敢骚扰他,就是与我为敌!今日废你五十年道行,滚出长白山,永不得回!”
说罢,灰袍老者一挥袖,黄仙惨叫一声,化作一团黄烟消失了。
陈老四在屋里看得真切,心中恍然大悟。原来这灰老太爷是灰仙(鼠仙),二十年前他在城里做工时,曾救过一窝即将被药死的老鼠,其中就有只特别灵性的,想必就是这灰仙了。
第二天起,陈家果然恢复了平静。陈老四心里感激,便在粮仓旁设了个小牌位,偷偷供奉灰仙。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半个月后,屯里来了个外乡人。
这人姓钱,四十来岁,自称是采参客,可眼神飘忽,满脸奸猾。他在屯里转悠了两天,最后盯上了陈老四家后山的一片老林子。
“陈老哥,我看你家后山那片林子不错,我想进去看看有没有老山参。”钱采参找到陈老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