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天色微明,成公英怀揣韩遂重新抄录好的亲笔书信,作为使者策马出城,前往波彦大营。允吾城头守军目送他单骑远去,人人面色凝重,皆知此行关乎全城生死。
波彦大帐设在城外一处高坡上,四周明军营地连绵数里,旌旗蔽日。成公英被卫兵引至帐前,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方才掀帘而入。
只见帐中将领环列,个个顶盔贯甲,威风凛凛。波彦高坐主位,身披玄甲,不怒自威。尤其令人心惊的是站在波彦下方的吕布,猩红披风下掩着吞兽连环铠,目光如电扫来时,成公英只觉脊背发凉,竟不敢与之对视。
波彦接过书信,细细阅罢,嘴角泛起讥讽之色:“这韩遂还是死性不改,做着春秋大梦。信中说什么愿投诚于孤,却要继续担任金城太守,主金城郡军政。”他将信纸往案上一掷,声响惊得成公英心头一跳。
“成公英,”波彦声音转冷,“尔等追随韩遂,十数年间数次背叛大汉,与羌人合谋劫掠凉州。打得过汉军就一路掠民,打不过便索要好处退兵。这般反复无常,真当孤是傻子不成?”
他站起身,踱步至成公英面前,“孤今日给尔等一个机会,回去杀了韩遂,献城于孤,不仅可保性命,孤还可再送尔等一场富贵。如若不然…”波彦目光骤寒,“城破之时,尔等连同家中老小,一并下去陪韩遂黄泉作伴!”
说罢扭头对吕布道:“奉先,带他去看明军军威与攻城器械,好教他知道,允吾城挡不住明军锋芒。”
吕布应声出列:“喏!”转身对成公英森然道:“请。”那只按在剑柄上的手青筋暴起,成公英毫不怀疑,若自己稍有异动,立时便会血溅五步。
跟随吕布走出大帐,成公英才发觉掌心已被冷汗浸湿。他强自镇定,随吕布巡视营寨。但见明军阵列严整,士卒操练时呼喝声震天动地。
更令人胆寒的是营中林立的攻城器械:高达数丈的井阑如同巨兽蛰伏,需十人合抱的投石车排成数列,坚固的冲车覆以生牛皮,最可怖的是那一排排床弩,寒铁箭簇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吕布指着这些器械,语气傲然:“井阑五十架,投石车百乘,大弩数百。三日之内,允吾城墙必成齑粉。”成公英默然不语,心中却知他所言非虚。
回城路上,成公英思绪纷乱。波彦杀心已决,允吾断难守住。想到府中百余口人,他终是长叹一声:“主公,莫怪公英无情…”
回到城中,成公英径往太守府。韩遂早已等候多时,见他归来急忙问道:“公英此行如何?波彦可曾应允?”
成公英躬身施礼,掩去面上异色:“明公,波彦同意金城投诚,可由明公继续担任金城太守。不过…”他故作迟疑,“波彦要明公先缴纳十年金城赋税,还需献上民册为质。”
韩遂闻言大吃一惊:“十年赋税?还要民册?”他在厅中来回踱步,眉头紧锁。要一郡十年的赋税,这波彦胃口当真不小。更要紧的是民册在手,便做不得假,需得足额补交。如今府库空虚,他去何处筹措这许多钱粮?
然而转念一想,又觉释然。波彦既提出如此苛刻条件,想必是真心接受投诚。若换做自己处在对方位置,眼见金城已入绝境,此时不要好处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