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死寂的废墟中仿佛失去了流速,唯有那亘古不变的紫色天光,冷漠地见证着这片焦土上的残喘与挣扎。
张自在靠着冰冷的岩石,大部分心神沉入体内,如同一个技艺生疏的工匠,小心翼翼地梳理着那片因混沌种子力量失控而变得更加混乱的意识海。灰败的寂灭余烬如同顽固的污渍,深深浸染着他的神魂,每一次试图驱散或引导,都伴随着针扎般的刺痛和更深的疲惫。但他没有放弃,沙僧最后的托付,孙悟空离去的背影,都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让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另一侧,猪八戒的喘息声逐渐从痛苦混乱的呜咽,转变为一种沉重的、带着压抑呻吟的吐纳。他肥胖的身体不再剧烈颤抖,但紧锁的眉头和偶尔不受控制抽搐的肌肉,显示着他与体内那滴罪业血髓的“沟通”远非易事。那源自沙僧万载沉沦的罪孽与痛苦,如同最狂暴的烈马,在他空旷了太久的心田中横冲直撞,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却也强行拓宽了他那曾被贪婪填塞的、狭隘的感知。一种陌生的、沉甸甸的“存在感”,正伴随着无休止的痛苦,缓慢地注入他空洞的灵魂。
就在这片压抑的平静中,一声微弱的、如同雏鸟破壳般的嘤咛,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是阿月。
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那双曾时常带着惶恐与躲闪的眸子,此刻虽然依旧虚弱,却洗去了许多杂质,变得如同被雨水洗涤过的秋日晴空,清澈而……深邃。
她首先感受到的,是眉心处那枚古佛舍利碎片传来的、温润而熟悉的能量流,正如同母亲的手,轻柔地抚慰着她干涸的经脉和受创的神魂。随即,她的目光扫过周围——焦黑的废墟,靠在不远处、气息微弱却异常沉静的张自在,以及另一边正与体内某种黑暗力量艰难抗争的猪八戒。
沙僧不见了。
孙悟空也不见了。
空气中残留的能量碎屑和那尚未完全散去的、属于孙悟空的暴戾妖气与沙僧的罪业死寂,无声地诉说着她昏迷期间发生的惨烈。
阿月的眼神黯淡了一瞬,一丝清晰的痛楚掠过她的眼底。但很快,那痛楚便被一种更加坚定的光芒所取代。她挣扎着,用尚在微微发抖的手臂,支撑自己坐起身。这个简单的动作,让她额角沁出了细密的冷汗,呼吸也变得急促。
她的动静惊动了张自在和八戒。
张自在睁开眼,平静地看向她,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中带着询问。
八戒也停止了艰难的吐纳,有些畏惧又有些好奇地偷偷打量着这个突然醒来、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样的“月姑娘”。
阿月没有回避他们的目光。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双手再次于胸前结印,但这一次,不再是防御或守护的法印,而是一个更加古老、更加复杂,带着某种“开启”与“追溯”意味的仪式性手印。
随着她手印的变化,眉心那枚古佛舍利碎片骤然亮起!不再是温润的滋养之光,而是散发出一种清冷、肃穆的光辉,如同月光照亮尘封的史册。
她看向张自在,声音虽然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清晰与坦然:
“法师……不,张自在。事已至此,我……不能再隐瞒了。”
“我并非简单的守碑人后裔。我,阿月,是古佛国‘琉璃净土’最后一代‘护经人’的血脉嫡传。我的使命,并非仅仅是守护往生栈那块警示碑文,更是要……寻回散落的‘琉璃盏’碎片,阻止伪佛篡改‘真经’,重启‘净世’的阴谋。”
她的话语,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在张自在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古佛国!琉璃盏!护经人!这些词汇,与他掌心的混沌种子,与那诡异的取经路,与伪佛的追杀,瞬间串联了起来!
“琉璃盏……沙师弟他……”张自在下意识地摸向怀中那包着沙僧骨灰的布包,声音沙哑。